宁展一面说,景以?承一面垫着?包袱磨墨。他掏出狼毫和小册准备奋笔疾书,宁展话音都散干净了,他却拿不准从何处开始记。
景以?承横衔笔杆,懊恼道:“元兄,你当初是怎么摆脱那栽赃的?”
宁展背绳索、爬陡坡,为大家蹚道引路。
景以?承则顶着?满头白雾横冲直闯不算完,后襟更是任半道那最不起眼的老树桠挂得老高,整个人摇来荡去,嘴里还要吆喝“世子老师救命”。
宁展握水袋的手顿在嘴边,口含豆汤,吞不得、喷不妥。他平复再三,艰难咽下,依然被景以?承跑偏的重点呛得直咳。
宁佳与见状给他递来手帕。他愣眼接了,迟钝道:“......多谢。”
“也多谢你。”宁佳与晃晃手里装着?含桃的布兜。
景以?承赶紧丢了狼毫和册本,拥上主座替宁展拍背顺气。拳头看似无力?,竟把宁展捶至跟病中老翁一样抚胸咳喘。
气息未缓,宁展引手将景以?承请回侧座。
他神色复杂地瞥几眼那拳头,其硬度堪比风干半载的面团,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是?没看错人还是?瞎了眼。
“我不用?摆脱。”
宁展执帕拭去残渍,稍作考量,决定洗净了帕子归还宁佳与,便好生收入内袋。他捡起滚落脚边的狼毫,交与景以?承。
“想给我摁进墨川细作的坑,也得有理。谁会相信嘉宁世子弃当世英名不顾,反去掺合那点子无谓的勾当?况且,得民心者,不必为那些没来由的小事与人纠缠。”
景以?承恰好翻到册本记过的“先民心,后天下”,恍然有悟。
他展开新页,提笔嘟囔:“这个不可?信,那个不可?信,遗体凭空消失不可?信......元兄,还有什么不可?信吗?”
“还有常先生的死?。非但过世蹊跷,所有人的反应都怪得很。文官们本可?以?明着?把这条人命算到卞修远头上,适巧尸体消失了,及时?又诡异,使他们无法草草结案,甚至不敢提发?生了命案。而卞修远,入狱六日,早不见晚不见,选在得知常先生死?讯后,坦露进刑部?大牢唯一的要求是?见公孙将军。两人见着?了。”
宁展合手“啪”一拍,摊开两掌。
“遗体不见了。”
“元兄是?说......”景以?承抵着?狼毫穷思半晌,笔头在他清瘦的脸上戳出个小窝,“卞修远调虎离山,和旁人里应外合?”
“差不多罢。”宁展看景以?承想得辛苦,直言道:“这个‘旁人’,兴许就是?公孙将军。”
景以?承原以?为“虎”是?公孙岚,听得后话顿时?撑大了眼圈。他手指一松,狼毫滑下半截,脸上的小窝也不见了。
“遗体消失不是?关?键。”宁佳与道,“关?键是?报官。倘公孙将军不报官,自己筹谋,抑或未赶在贴出结案公文之前报官偌大汴亭,便谁都能是?让遗体消失的人。独命案本身的凶犯成定局,是?卞修远脱不开的罪责。”
公孙岚初次报官,换来官府敷衍了事,故发?觉遗体失踪,秘而不泄自己查反倒稳妥。他选择重蹈覆辙,可?谓与卞修远行事怪到一处去了。
宁展看着?布袋兜的含桃,颇为欣赏,轻笑道:“是?了。如今官府一日寻不到凭空消失的遗体,命案就结不清。卞修远进了刑部?大牢又如何?某些人顶多让他在里边儿吃苦,却判不了要他人头落地的罪。”
景以?承对七州大典的卞世子印象全无,好像从未会面,又像将会面置之脑后了。但他连宴席上人人拥簇的嘉宁大殿下的模样都记得模糊,不记得卞修远实在情理之中。
是?以?景以?承由传言认识过卞修远,其人则始终是?浮于幻想的一团影。
宁展和宁佳与对卞修远的略作解析,景以?承已心生畏惧。无声无息的精明,较迎头袭来的刀剑和拳眼更令他胆颤。
那团影是?云烟夹着?朔气,散于静悄悄的隆冬。万里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