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佳与和?步千弈相交十年,在对?方?脸上,见过小孩口中“凶巴巴的父亲”留下一掌红印;见过弈祇君英姿飒飒、负伤凯旋,双颊爬满的热血;见过步溪世子深孚众望,那锦袍玉带隐去的狼子野心?。
她独没见过此际,泫然难抑的泪,滴落石桌,轻叩门扉。
“青......”宁佳与道,“我既唤了十年的哥哥,便是真心?把青哥哥当作兄长。兄长想要吃食,我哪有不应的道理?”
“但是小雨,我”
步千弈业已顾不上往日从容,雪狼隐匿数载的长尾瞬时暴露其后。
宁佳与看着猝然扬起的狼尾,愣怔结舌。她?知?道步千弈是雪狼,却?从未亲眼见过。
玄灰的长绒精神抖擞,像在骄傲展示华丽而威严的毛色,与落泪的步千弈同体不同心?,瞧来十分割裂。
步千弈面色微愠,引手一挥,洋洋自得的狼尾蔫了下去,重复道:“小雨。”
“哥哥。”宁佳与明白步千弈并非有意?为之,遂很快平复,“哥哥为何不依着先前那般唤我了?从前的称谓就很好,日后也无须改换。”
“......为何?”步千弈轻声道。
他自信有成百的缘由和?苦衷可以劝动宁佳与,而当下这时节,偏偏一个都不能说,只?能苍白追问?。
“小时候,青哥哥未与我言明那位父亲。好在我们?心?有灵犀。”
宁佳与笑得浅,依稀还是昔日替步千弈藏纸鸢的小姑娘。
“青哥哥相信我能猜到,我也真的猜到了。从前如是,我以为哥哥习惯了,而今又?何苦要与我分辩个所以然呢?”
从前如是。
步千弈绝口不提他与其父身份,宁佳与亦无心?盘问?,二人仅做彼此?形影不离的同伴。
只?是日子一天挤着一天,围在步千弈身边的大官小吏愈来愈多。他抽不开身,那一袭四季常青的衣装,也从素软缎换作雨花锦。
尽管宁佳与早有预料,却?实在没法装成傻子,权当步千弈草草与她?交代过了。
而今亦然。
步千弈年近弱冠,婚娶之事如在咫尺。假使步千弈想娶、宁佳与肯嫁,有步长微在,二人这婚就决计没可能。
步长微身为一州君主,之所以将王储婚事指得那般儿戏,是为明面上借私宴替步千弈表白情?意?,实则刺探二人是否像流言所传那般两心?相悦。
宁佳与应下,步长微大可以“诸事匆忙、容后再议”敷衍过去。
宁佳与回?绝,步长微正好搬出所谓的“听闻”。
宁展同宁佳与之间是何干系不重要,将他们?患难与共的佳话广而告之,便能把步千弈择出来。
至于宁展那番莫名其妙的配合,是步长微意?料之外的收获。
步长微此?举,若非忌惮宁佳与身份不明,就是纯粹看她?不合眼。哪怕步千弈情?愿为宁佳与一刀了结步长微,她?对?步千弈,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份情?。
桩桩件件,皆是二人眼前不言而喻之事。
步千弈十岁掌权暗阁,十四岁领兵大败外敌,至今稳坐步溪储位,他怎会看不清局势?
“我不明白。若我们?二人尚且止步于此?,那宁展呢。”步千弈道,“此?人为全虚名,连一个小小的王储都保不住,又?如何有资格......娶你、与你并肩而立。”
宁佳与扶扇起身,面向荷花池,背对?步千弈。
“我不会嫁,他也不会娶。我与宁展在一起”
兴许就是天怒人怨。
“既如此?。”步千弈左手搭着石桌,五指不由自主地向掌心?扣拢,“你还是坚持要和?他同行吗?”
“青哥哥,杀他并不能改变外州多年来对?步溪的成见。那是个馊主意?。”
宁佳与遥望山间,似在寻找这片密林的出路。
“你从来不会这样轻重倒置,更不屑于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