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随从领了一个熟人进来。

“你们有收到禾城的消息吗?冯医官他们可曾上岸?可曾寻到纪大人?”

来人连招呼都没打,张口便问。

认出这是京师第三营的副帅,他心中陡然一沉。

“纪大人出了什么事?”

副帅将昨晚的战役说了,道:“提督折返梁县中途,想着纪大人有可能被水流冲往桃县方向,命我率了二十人沿途搜寻。”

讣告如同惊飞的蝶般,从冉侍郎手中簌地滑落。

纪大人他,竟然真的……

短暂的惊骇过后,众文官及副帅等将士,马不停蹄地奔赴禾城。

裴云湛带着松烟在县内考察民情时,恰好撞见他们路过,追上去一问,得知纪长卿身亡,犹如晴天霹雳。

“怎么会……”

他踉跄后退半步,袖中勘灾簿跌落在地。

“他还那么年轻……”

众官无暇陪他震惊,告知他后扬鞭策马,继续疾驰。

裴云湛见状,连行囊都来不及回城收拾,交代了松烟一句“你回城跟县丞他们说一声”,便翻身上马,追着众官而去。

松烟:“……”

这还是他那个不带茶具不上路的爷吗?

众官披星戴月赶往禾城之时,燕驰等人忙着为纪长卿净身,更衣,刻牌位,树铭旌。

灵堂布置好后,屈明璋陪着冯清岁燕驰等人一起守灵。

“屈大人忙碌一天,先回去歇息吧。”

冯清岁劝道。

“这里有我们便好。”

屈明璋摇头。

“下官回去也睡不着。”

冯清岁无奈,只好在晚些时候,让五花在端给他的茶水里加了点料。

免得下半夜纪长卿苏醒过来,将他活活吓死。

纪长卿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醒来又冷又饿。

因不明周围境况,醒来后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都没睁。

耳边却传来一声笑:“二爷醒了?起来喝点水吧。”

他扯下遮盖在身上的白布,翻身坐起,疑惑地看着正往长明灯添灯油的冯清岁。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脸上的布帛微微鼓了起来。”冯清岁回道,“当然,我事先也算过时辰。”

纪长卿活动了一下手脚,从灵床上下来,瞥见灵床底下摆了几个冰鉴,心道难怪他觉得冷。

冯清岁留意到他的视线,笑道:“这可是屈明璋好不容易找来的,禾城仅存的冰块都在这了。”

“大热天气,不用冰镇着,就得往你身上塞死鱼了。”

纪长卿:“……”

回头得谢屈明璋。

燕驰送了四菜一汤上来。

纪长卿只喝了汤,饭菜一口也没动。

等会他还得吃一次假死药,好应对赶来哀悼的方院判。

冯清岁玩味笑道:“这世间能亲历自身丧仪的人不多,不知二爷作何感想?”

纪长卿:“……”

他何止亲历过自身丧仪。

还给自己治过丧呢。

看着眼前一身素白孝服、宛如新梅覆雪的女子,他忽而想起她抱牌成亲之时,也是这样一副装扮。

喉间忽然发紧。

“挺好的。”他垂下眼眸,“至少有人肯为我穿一回孝。”

冯清岁看着他泛起红晕的耳垂:“……”

穿个孝服都能让他高兴成这样,若是穿喜服,岂不是要乐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