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要好好保重。”
离别时,师父如此说道。
她何尝不是只有师父一个亲人。
若师父有个万一……
将信件收起后,她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出门遛狗。
春花烂漫,满地缤纷。
看着这些落英,她难免想起姐姐和姐夫。
他们两人初次见面,便是在这样一个春末。
当时她随姐姐去绣坊交付绣品,在绣坊门口遇见一位头发斑白的妇人。
妇人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像是也来交付绣品的。
只是还没迈进门槛,人就一头栽下去。
姐姐上前将人扶住。
见她面色苍白,浑身乏力,赶紧在街边买了块饴糖,问绣坊掌柜要了一碗热水,将饴糖泡成糖水后,灌给她喝。
妇人喝过饴糖水,悠悠醒转,立刻找起自己的包袱。
姐姐将她的包袱递给她。
妇人万般感激,交付绣品后,把银子都塞到姐姐手里。
“多谢姑娘搭救,这钱你先拿着,给妹妹买糖吃,大恩我来日再报。”
妇人一身粗布衣裳,虽不曾打补丁,却也洗得花白,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姐姐自然不肯收她的钱。
“举手之劳罢了,您不必客气。”
两人僵持了一会,妇人拗不过她,把钱收了回去,因见姐姐只会大众绣法,便提出教姐姐自己家传的绣法。
姐姐求之不得,当场认了师父。
妇人说自己姓温,住在绣坊斜对面的巷子里,门口有棵山桃花那户人家。
姐姐和她送温氏回家,就在那条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子里,在灼灼盛开,落英缤纷的山桃树下,看到了清隽如玉的姐夫。
第96章 千丝盒
两人一见钟情。
彼时姐夫虽还未中举,已是远近闻名的才俊,许多人家想把闺女嫁给他,其中不乏大户人家。
他把所有媒人拒之门外,道自己已有心仪对象。
街坊邻舍好奇不已,都想知道是谁家千金把他的心拴住了。
等来江家吃席,方知是慈幼院一个孤女。
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一地。
许多人替他惋惜。
“一个好岳丈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你娶个孤女做什么?简直糟蹋你这一身容貌才情。”
姐夫的回复总是让他们哑口无言。
“你们怎知,我不能靠自己出人头地?”
那些人见他执迷不悟,渐渐不和他来往。
姐夫浑不在意。
没了没完没了的雅集闲谈,他反而更能专注自己的学业,一举考上举人进士,将昔日同窗甩在身后。
当了官有人给他塞小妾,也都被他拒了。
他不攀附权贵,不阿谀奉承,全凭实干才能,在官场一步步晋升,无数寒门子弟将他视为榜样。
只有姐姐和得了姐姐转述的她知道,他为此熬了多少日夜,费了多少心血。
“你姐夫最近又多了好多白发,我都不敢数了。”
姐姐在最后一次来信里如此写道。
“真怕他累出大病。”
姐夫最终没有累出大病。
他用尽半生力气,站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位,也没能为惨死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宫妃一句诬蔑,就断送他的一生。
如此荒谬。
又如此残酷。
“皇权社会是这样的,君王生杀予夺,百姓贱如蝼蚁,便是达官贵人,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都会丧命。”
师父曾如此对她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