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装,不是遮羞,而是真的重病。
自从那日,长孙太后一番‘奴才论’,砸到她头上,砸进她心里,自骄自傲,觉得自己像仙女一样尊贵的长孙昭明,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当夜就起了高热,良辰摸她额头,火炭似的烫。
吓得她魂都快飞了。
太医院全体出山,针灸灌药,艾烧刮痧,办法都使尽了,才没让长孙昭明烧成个傻子。
皇后次日方醒,吵闹着要闭宫,长孙太后却不允。
她已经下定决心,一次就把皇后整治服了,绝不容她逃避,她下令,“六宫嫔妃,无论分位高低,都需要到凤栖宫给皇后侍疾。”
所有人都得面对长孙皇后。
包括洪妃。
包括傅含璎。
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傅含璎晨起用过早膳,跟小文安亲相了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起身前往凤栖宫。
她已为贵嫔,一宫主位,无需腿儿着来回。
如意传来轿子。
那是六人抬的大轿。
如兰和如萍两人陪着她,人分左右,好像护法一般,殷九禄提着扶尘,领路在前。
浩浩荡荡十来个人,也是威风凛凛。
这是身为贵嫔的体面。
她走后,宣和宫后殿里,梅嫔也坐着四人抬的小轿出来,身边是侍书和扶琴,没有领事太监。
宣和宫主位是傅含璎,总管太监只会跟着她。
七、八个人护着她前行。
很快来到凤栖宫。
彼时,傅含璎已经到了,正站着跟洪妃说话呢,梅嫔面冷如霜,无声下轿,来到殿内,解下披风,顺手递给宫女。
施然坐下。
立着跟良辰寻问皇后娘娘‘玉体可安康了?’的赵淑仪撇了她一眼,眉头不由自主的拧起来。
殿里满打满算,无论分位高低,谁都没坐~
她立着,洪妃立着,宝贵嫔立着,偏偏傅梅仙一屁股坐下了。
呵呵。
人家那屁股连着后背,后背站着太后。
是硬啊!
赵淑仪撇嘴。
这时,内殿里,有个面生的嬷嬷出来,深深弯下膝盖,口中恭敬道:“奴婢拜见诸位娘娘和小主儿!”
“皇后娘娘醒了,请娘娘和小主儿们内里侍疾~”
面生嬷嬷姓钱,原是长孙太后身边的,如今拔到皇后这里当差。
算是顶了白嬷嬷的大管事之职。
老太太的‘脑髓震荡’严重了,这回炕都下不了,太医诊断她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健忘、耳鸣、头疼头晕什么的。
已经不适合在掌权琐事。
长孙太后让她荣养。
白嬷嬷沉默许久,没有拒绝。
凤栖宫归了钱嬷嬷管,近来妃嫔疾侍,都是她周旋了。
“劳烦嬷嬷了~”赵淑仪笑了笑。
洪妃转身,领头走进内寝,众嫔妃按照分位跟随。
傅含璎站在洪妃身后,左边是赵淑仪,右边是梅嫔,一众人鱼贯进入内寝,其中,低位小嫔妃们被良辰带走,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
剩下几个一宫主位,搬了凳子坐到皇后娘娘身边儿。
傅含璎的视线,远远落到长孙皇后身上~
她真的……
啧啧。
“瘦了不少啊。”
蝇蚊般喃喃,她朱唇微微勾了起来。
长孙太后那一声声的‘你是个奴才’,深深打压了皇后高傲的心,凌迟了她的灵魂,原本身形便清瘦的皇后,如今更是瘦成了一把骨头,她陷在锦被堆里,像一截裹着绫罗的朽木。
素日梳得一丝不苟的云鬓散了大半,几缕发丝粘在汗涔涔的额头上,九凤戏珠的步摇歪斜挂着,随着急促的喘息一下下刮擦着枕上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