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津余光瞥见二人离去的背影,高声说道:“临风,你当真要走?”

王临风心想自己这番放走了万千鸿,只怕天下英雄好汉都要痛骂自己倒戈投敌,更何况师徒二人屡屡犯戒,万一走漏风声,师父清名又要为己所累。不如一走了之,一切骂名都由自己一人承担……但想到多年来的师徒之情,又怎舍得与师父就此诀别?

王临风一边奔跑,一边扭头看向章碧津,颤声说道:“师父,徒儿不孝。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复能相见。只盼师父保重,勿以徒儿为念!”

章碧津怒道:“你说的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徒儿,我岂会弃你不顾?”

他向来灵台清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刻露出怒容,那实在是罕见得很了。

王临风胸中一阵激荡,刹那间,师父万般深厚恩情涌上心头,忍不住就想回到师父身边。

万千鸿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别犯浑!”

王临风心神一凛,暗想我若是此时回头,终生束缚在师父身边,如何能够查明罗彻之死的真相?又如何促成正邪双方握手言和?待到真相水落石出,我再堂堂正正返回师门!

当下不敢再迟疑,携着万千鸿疾奔下山。

章碧津急道:“风儿!”撇开万仞山,举足欲追。

万仞山朗声叫道:“你就老实留下罢!”舞开法杖,将章碧津牢牢拦在路上。

章碧津的武功虽强过万仞山,但他心系爱徒,难免分神,万仞山则打定主意迅速脱身,出招时全力以赴,毫不保留体力。章碧津一时倒也奈何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徒儿与那小魔头并肩离去……

万王二人脚程飞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便下了少室山。

放眼望去,夜色苍茫,山峦纵横,草长林深,四下里幽静无人,偶尔几声夜枭鸣叫划破长空,听来十足凄厉。

抬头可见少室山上散步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想来是少林僧众及中原群雄正合力搜山,也不知万仞山能否从章碧津剑下脱身。

王临风已是身心俱疲,但不敢在此地多做逗留,与万千鸿提气急奔,向着西北方向跑出数里,钻进一片野林子。

林中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公庙,门枢窗牖都已残破不堪,但四面墙壁好歹都还立着,能够遮风挡雨,隐蔽行踪。

两人躲进庙中,料想追兵一时找不到此处来,方才松了一口气,背靠墙壁稍作休息。

王临风喘息片刻,问道:“万少主,你们魔教在河南府可有堂口?我送你过去罢。”

万千鸿说道:“我自家堂口,我自己会去,用不着你操这么多心。”顿了顿,语气硬邦邦地说道:“你还是想一想你自己的处境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临风微一迟疑,一阵山风从门窗破洞中吹将进来,凉意刺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忆起师父冰冷愠怒的神色,更是心有戚戚焉,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迭番惊变之下,他一直无暇深思眼下处境,此刻冷静下来,真不知自己怎会热血上头做下这么大的事来。

又想到自己逃走之时,师父喊了一声“风儿”,更是愧疚难当……

但彷徨惊惧之余,他胸中却暗暗生出一丝欣喜悸动,就好似一只刚学会展翅飞翔的小鹤,天地广阔,无一处可不去;凡尘俗世,无一事不可为,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畅快自在。

这一忧一喜之情,彼此矛盾,却又奇异地纠缠在一处,叫王临风心里头忽冷忽热,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万千鸿细细打量王临风神色,抿了抿薄唇,说道:“王临风,难道你不同我一起去西域吗?咱们俩方才约定,你放我自由,我就释放九大首领,且永不侵犯中原。现在我已逃出生天,可就没有什么忌惮了。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说话不算话吗?”

王临风面露苦笑,说道:“我只能盼着你不是那等奸猾卑鄙之徒了。”

万千鸿轻轻唔了一声,说道:“我向来恩怨分明,说话算话,你帮了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