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想,方丈大师忒也心慈手软,都这当口了,怎么还好心好意去劝敌人放下屠刀,勿造杀业?这不是白白叫敌人先下手为强吗?
罗彻继续说道:“领头那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用的是浮屠圣功,决计错不了的……不错,那人一定是万仞山……”
众人看见后山这番惨酷情景,早就猜测是魔教前来劫狱,这时听罗彻亲口指认万仞山行凶伤人,出手又如此毒辣,饶是诸僧修养再好,也忍不住骂道:
“魔教妖邪忒也欺人太甚!佛门净地,岂容他们放肆撒野?”“万仞山实在是爱子情深,由爱成痴了。其实他若心平气静上门求情,方丈大师未必不会宽恕万少主,为何非得赶尽杀绝,行事不留一点儿余地?”“要不怎么说是‘魔教’呢?无恶不作,遗毒万年!”
玄晧说道:“师父,领头那人真的是万仞山么?你说他一直蒙着脸,会不会是别人冒充的?”
罗彻一口气正提不上来,面目扭曲,神情极为痛苦。
旁边便有人接口说道:“玄晧,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天底下只有万氏父子练过浮屠圣功,万千鸿已被关在囚室之中,插翅也难飞走,那么在外面大开杀戒的自然就是万仞山了!哼,你拼命给万仞山推卸嫌疑,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用意吗?你自己就是魔教出身,说不定就是你给万仞山做的内应!”
玄晧勃然大怒,说道:“倘若我给魔教做内应,那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抬手拍在身旁一块山岩上,登时把岩石拍得稀巴烂。
那人说道:“怎么?你还要动手吗?”
玄晧急道:“不是的!”
罗彻深呼一口气,突然自胸腔中爆出一声大喝:“都给我住嘴!”
他这呐喊声震山林,响彻云霄,众人耳中嗡嗡作响,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
罗彻喊完这一声,气息似乎通畅了许多,撑着玄晧的胳膊,盘住双腿坐起身来,语速飞快说道:“你们不喜欢玄晧出家之前做过魔教天王,天天揪着这件事不放。现在魔教跑来少林做坏事,你们又把这件事冤枉到玄晧头上,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这不是欺辱好人吗?”
先前开口那人面露愧色,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另有人说道:“方丈大师,魔教残杀了罗汉堂这四十多位师父的性命,我寺的罗汉堂就此……就此灭了……”泪如雨下,声音哽咽说道:“这一笔血债可不能一笔勾销,咱们这就杀了万千鸿,给罗汉堂报仇!”
罗彻说道:“不,不行……罗汉堂又不是万千鸿灭的,咱们杀了万千鸿,算是报了哪门子的仇?他老子欠下的人命债,合该找他老子算账。不过,万仞山杀人是错的,咱们杀人一样也是错的。以错罚错,这道理如何讲得过去?咱们是佛门弟子,应当竭力感化恶人才对。”
此言一出,诸僧一片哗然,喊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金刚亦有怒目时,对付这等恶人,又何必心慈手软?”“方丈大师,你收了魔剑天王做徒儿不够,现在又妄想感化万氏父子吗?你老人家宽宏大量,厚德载物,我们却不愿意和魔教妖孽同流合污。”
罗彻大怒,眼光自左而右扫视一圈,喝道:“咱们都是出家人,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我是少林方丈,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罗彻在位数十年,从不拿捏架子,从来没搬出过方丈头衔吓人,他为人和蔼可亲,随性潇洒,甚至到了没大没小的地步,这一次实在是动了真怒。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安静下来。
罗彻哼了一声,说道:“魔教血洗罗汉堂,这笔账不能不算。但咱们不能贸然行动,徒造更多杀孽。咱们须得和魔教谈判,倘若双方从此休战止攘,那就是造福天下苍生了。此外,你们也不能随意屠戮万千鸿泄私愤,更不能为难玄晧。”
转头看向玄晧,微笑说道:“我百年之后,少林寺就交给玄晧了。这孩子武功很好,性子爽快,处事果决,最难得可贵的是,他能够排除万难,一心皈依我佛,我实在是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