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鸢微微眯眼,看着他略显几分狼狈的背影,唇角的弧度瞬间僵住了。
眼底闪过一抹深邃之意。
可转念一想,纪云诺不管有什么想法,他已然被族中除名。
想要继承安宁侯府,真是名不正言不顺。
也就是说,纪云诺有着诸多的手段和后手,终究是徒劳无功的。
既如此,那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沈宁鸢想清楚这一点,这件事情在她这里就已经翻篇儿了。
纪云诺挺直的脊背在离开洗鸢居时,脚步慢了几分,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强撑着的气势,瞬间就消散一空。
面色更是带着阵阵灰败。
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
看着面前这蜿蜒小路,心中微嗤。
不过片刻,他就调整好了情绪。
只因看到迎面走来的小厮丫鬟,在外人面前,他自然不可能露怯。
尤其还是府中下人。
仰着头,大步流星回到了自己院落。
纪云诺所居住的院落,是在安宁侯府一处较为偏僻之地,院中景致更是潦草不堪,更不要说名贵的花草树木了。
而这小小的院落,却存在了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
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纪云诺目光空洞迷离。
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
完全是触之深情。
就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似乎透过无尽的时空。
能够看到,当时年幼的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和母亲相依为命。
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夏日也就只是蚊虫多了一些而已,日子倒也好过。
最为艰难的是冬日,屋内连炭火都没有,外面寒风瑟瑟,白雪皑皑,每天都在挨饿受冻。
而在那时,母亲卑微地祈求陈氏,以及他的名义上的父亲,可最终的结果……
算了,不说也罢!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可在记忆深处,在这院中,尤其是那凄冷的冬日,留给他的却是无尽的寒冷与冻疮。
在这厚重的围墙之中,有繁华也有落寞,有温情更有虐待。
而他母亲,更是因为日日遭受陈氏的磋磨而早早殒命。
母亲等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
最终只得来父亲一句,“死了也就死了吧!在城郊随意找一处地方安葬了吧,这等些许小事,为何还要来烦我!”
纪云诺就在父亲的书房外,听得清清楚楚。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对父亲最后的一丝孺慕之情,也彻底消失殆尽。
不知何时,一只色彩艳丽的鸟儿,落在他身侧不远的台阶上。
啾啾啾地叫着。
纪云诺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现实,看到面前这可爱的小东西,唇角僵硬地扯了扯。
在这侯府之中,从来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温情。
自然对这里也没有丝毫留恋。
就算侯府所有人都死在他面前,估计也不会有任何伤心难过之处。
纪云诺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沈宁鸢的音容样貌。
尤其是刚才在花厅中,她所询问的那些话。
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舍得吗?
怎么可能舍不得呢!
早都想逃离这犹如樊笼一般的地方。
以前的他太过于弱小、怯懦、自卑,根本不敢踏出半步。
当然,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则是想要亲眼看着侯府对不起他母亲的人,一个一个接连死去。
才能让他心中的恨意,掩埋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