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季凡灵下楼,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小束白?色的雏菊,然后坐上去市郊的大?巴。
天?气很好,一月的阳光像搅散的蛋黄一样温吞地洒在路边灰蒙蒙的积雪上,路边的景物都蒙上一层毛玻璃的质感。
转两趟车,加起来四十站路。
季凡灵到枣山墓园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成片的荒草中掺着刚探头的绿芽,这是一片私人墓地,位置偏,管理差,荒郊野岭,接壤县城,只胜在价格低廉。
也?是埋江婉的地方?。
季凡灵一直没来,一方?面是忙着先养活自己,另一方?面,心里也?有?隐秘的担忧。
十年物是人非,她害怕来了以后发现,墓已经不在了。
毕竟以季国梁的畜生程度,未必愿意续交每年五十元的管理费。
没想到十年过去,墓地运营得?一丝不苟,墓地外修了一圈铁围栏,草地上甚至还铺了石板路,四下整洁安宁。
季凡灵找到江婉的墓,放下雏菊,掏出?抹布找了个水龙头沾湿,把墓碑擦了擦。
擦着擦着,觉得?不对劲。
定睛一看,瞬间气笑了。
本来墓碑就小,只刻了江婉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安葬时间。
现在江婉边上,硬挤进去“季凡灵”三个字。
……
他妈的。
季国梁不给她买墓就算了,居然能想出?在她妈的墓碑上硬加上她这种操作。
她这,算不算是在,扫自己的墓?
季凡灵在地上捡了个石头,想把自己的名字磨掉,比划了半天?,怕刮坏妈妈的名字,还是把石块丢了。
她蹲在墓碑前,犹豫了会,干巴巴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以后也?能用得?上。”
“妈妈,我来看你了。”
……
“我十年没来了,是因为我救了一个小男孩,他叫江柏星,现在也?上高?二了。”
……
“有?没有?可能,其实,我跟你一起待了十年,只是不记得?了。”
……
“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留在那?边陪你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季凡灵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会,微风四起,草尖晃动。
“我现在住在同学?家里,他人很好,还借了我钱,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很快就能养活自己了。”
“一切都比十年前好了很多?。”
季凡灵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上的雪水:“本来都已经一死了之,突然又?得?活好几十年,感觉有?点麻烦。”
她歪头想了一下,很轻地笑了:“但是,也?有?点高?兴。”
扫完墓,季凡灵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用大?扫帚扫雪的墓地管理员,突然喊住了她:“诶,你是江婉的亲属吗?”
“是啊。”
“不好意思,墓地不允许留东西,麻烦你把带来的东西拿走。”
“不就一束花?”季凡灵问,“花都不行?”
“不是花。”
跟着去了休息室,季凡灵接过相框,翻过来,完全愣住:“这是,你们什么时候拿到的?”
相框里是江婉的照片。
当年她饿着肚子省钱买下的珍珠相框,在岁月的沉淀下逐渐泛黄,但照片依然鲜艳。
江婉乌发白?裙,定格在容姿娇艳的时候,不像是遭受了十年的风吹日晒。
“也?就上个月?上上个月?来扫墓的人留下的,我就收着了。”
管理员挠挠头,“正好今天?碰到你。”
最有?可能是季国梁上个月来过墓地,随手把照片丢下了,但季凡灵又?知道绝不可能是季国梁。
她一时间顾不得?细想:“谢谢您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