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叹了口气:“你肯读书啦,一点也很好。”

崔季明凑过来:“你要是高兴,就告诉我嘛。你就说话啊,否则我每次都要从你那张脸上猜,很费力的。”

殷胥对她忽然凑上来的行为也不知道往后躲,他呆呆的望着崔季明的双眼,半天道:“我有点高兴。”

崔季明笑了,她笑起来就跟怀拥天下般自信爽朗,伸手捏了捏殷胥的发髻,道:“乖。”

殷胥转头收拾了东西,崔季明愣了:“今儿竟然不用功了,这么早回去?”

殷胥却将书袋收好,定定道:“我们出去玩吧?”

崔季明:“啊?”

殷胥:“现在宵禁也几乎是虚设了,咱们先别回宫吧。”

直到半个多时辰以后,二人坐在平康坊街角二层小楼的隔间内,崔季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殷胥头回听人家报菜名,听得津津有味,崔季明只好笑着说没听清楚,让人家再报一遍。

殷胥随着那河南口音的小二,偷偷嘟囔学着念。

长安城的专门吃饭的酒楼不多,夜里来玩大多是来平康坊。

平康坊虽然算得上是红袖娘子夜间营业的地方,但实际更是长安城聚会玩乐最主要的地方。多人的游戏、饭局都是要由名妓们主持,她们会组织游戏,说话得体活络,基本就是做玩乐的庄家,摇摇筛子倒倒酒。

但因为世家子来往的太多,美食美酒大多也都出现在这里。

两人坐在屋内,窗开了窄窄一道缝,因无风,屋内燃着细炭火盆,纵然是正月里也不太冷。

崔季明要了一壶甜酒一壶石冻春,给殷胥斟上两杯。他又好奇,又坐立难安,接过酒盅小小的抿了口。甜酒有很欺骗人的甜度,殷胥倒是没有皱眉,他如同喝糖水似的一杯又一杯,他面上不显红色,崔季明以为他很能喝,却不料前头两道小菜刚上来,殷胥已经托着腮,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发呆了。

崔季明笑了,她才刚喝个开场,便坐过去,将难得不正襟危坐的殷胥扶正,笑道:“我以为你很能喝呢,怎么晕了也不知道说句话?”

殷胥整个人都坐不稳了,他半个身子倚在崔季明的胳膊,嘴里小声念叨了两句。

崔季明笑着低头:“什么?”

殷胥抬头,崔季明晃了晃神,她差点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能被套进他瞳孔里去。

殷胥道:“谢谢你。”

殷胥:“我知道你有去从军的打算,你要走了。”

崔季明心头一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书呆子,她勾唇竟又去给他倒酒:“谢我什么?”

殷胥对于自己喝醉的事情毫无自觉,他还伸手去接。

殷胥:“谢你将我当作朋友。你是我唯一的……唯一的……朋友。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作挚友。”

崔季明愣:“我怎么就算是你的挚友了。”

殷胥唇角微微显露出一丝笑意,他眯了眯眼睛:“旁人没有与我说话的,因为我心里虽想回答他们,但我嘴上说不出来。但你不管我有没有回答你,都在和我说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么多话。还有陪我玩掷钱、玩叶子戏、玩投壶,还有……很多很多。这些都是我不曾知道的。”

崔季明垂眼,她面上淡定,心里愧疚的狂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光。

跟他说话,只是因为她无聊话痨啊;跟他玩游戏,只是为了各种惩罚他欺负他啊!

崔季明虚伪道:“这些不足以为道。你倒是喝了酒话多起来。”

殷胥:“你给我庆了两次生辰,送给我了毛笔和前朝拓本。你有帮我在别人面前说过话,我说不出口,但你理解了我的意思。以前我病倒的时候,你还给我念书听了……不过念错的太多……”他说道后头,竟轻笑出声。

崔季明听他细数着那些无所谓的小事,却完全忘了她做过的坏事,心里头简直坐立难安。她伸手过去,摸了摸殷胥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热糊涂了?要是平日里有那么多话就好了。”

殷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