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盏竹编的灯笼点亮,这才发现内堂摆了一张书桌。书桌上放了些书与宣纸,被穿堂的微风吹动,她本不在意,抬手要点亮桌案上的蜡烛,才发现蜡烛只剩短短小半截,白烛泪挂满了铜灯炷,一切都证明这站灯烛被长时间的点亮过。
她愣了一下,陡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山上说过的话。
殷胥来过这里了么?等过她了么?
崔季明心头跳了一下,连忙点燃那半根蜡烛,凑着火光去翻看桌面。
崭新的毛笔留下蘸过墨的痕迹,却又被洗净,规整成本来的饱满形状摆在笔架上晾干。崔季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纤长的手指将笔尖的水挤净的样子。盒内的墨条用过,但砚台内却是干净的留下一点清水痕。桌面上几本书被镇纸压着,崔季明连忙翻开凑在灯下看,上头是小楷排列整齐的注解。
几张薄宣,晒出层次不一的发黄,无言地表明着不同的日期,上头写了些乍看无趣的话语。
"言而无信,非君子也。"他好似最终还是忍不住抱怨,这么写道。
"若是身体不适,再过几天来也无妨。"哎呀呀,他又纠结出千回百转的意思了。
"崔季明。"他似乎等的实在是无聊了,写了她的名字试试。
翻过去,纸的反面有一行小字,仿佛故意要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好多话我想与你说。”
第78章
这次她好好看到了他的字体,没有再被黑墨涂上。
崔季明不知道怎么的,拈着那纸就笑了起来,手指抚过唇角,越看他留下聊聊几个字越觉得有意思。她摸出了星星点点的规律,觉得他的心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猜。
她连练武也忘了,磨了墨,拎起笔来。崔季明的字总算是在练无名指这段时间,有点刀锋剑痕的样子,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
“如若思念,何必只留寥寥几笔字,本人接收各类情诗、情书。”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笔:“也不拒绝各类珍馐美食。”
崔季明放了笔,对着那几个大到可以拿去做牌匾的字兀自欣赏一番,这才走到中间去练拳。一会儿老秦来了,对她稍作指点后,崔季明问:“一般他什么时候会来?”
老秦硬邦邦道:“我是来教你学拳的,不是来给问话的。”
崔季明嬉皮笑脸:“那行,就让他死等呗,我反正无所谓。”
老秦:“……”
她无所谓,可老秦一点也不想面对殷胥那张四十年后也未必改变的冷脸。
崔季明笑:“咱们继续练拳?”
老秦:“五日一休沐,三日后他会来。”
崔季明本是打算三日后来见他的,可三日后,她却没能来。
贺拔庆元被押解进了长安。
崔式一句都没跟她说,崔季明也没见到陆双问不来消息,她是早晨来找老秦的路上,才发现的。街上也就只有社日、元月才会有这么多的人,崔季明最近也是有点在风头浪尖上的意味,不好再走过来,坐在了崔家乌篷的马车里。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便叫车夫止步,用她那隔着十层毛玻璃似的眼睛也往街上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