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翳这样说要用如此体量的铜料给自己做个浴桶的人,也是叛经离道。
辛翳后脑嗑的确实挺疼的,这会儿也有点没好气:“想骂我就直说。”
虽然他平日里说话气人,但脑子好使又有上进心,再加上幼年不太好的经历,南河一直挺心疼他的,有时候不自主的就会有点不像个先生。她说着伸出手:“磕哪儿了?”
辛翳真是从小被伺候大的,也不知道客气客气,后脑还往她掌心里偏了偏,简直跟求挠挠的狗儿似的,半闭着眼睛哼了一声道:“后脑勺下头一点。估计都磕肿了。”
南河轻轻揉了两下:“那晚上要换个软枕,否则木枕都是正好顶在这儿的。”
辛翳半闭着眼睛,两只胳膊搭在浴桶边沿,胳膊上还有前一段时间跟他们出去打猎不小心弄得几道浅疤。他都后悔自己刚刚慌什么慌,都是男的,他还怕被荀南河看到么!
他下巴放在自己湿漉漉两条手臂上,垂着睫毛:“拿的什么?”
南河给他看了一下:“原箴前一段时间不是帮我缝衣服了么,他有个顶针,我借来用用了。刚才去找他说一声,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说起缝衣服这件事,辛翳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垂眼看下去。
荀南河的衣袖边角还有一些细密的针脚,她在他面前夸了好几回,看来是很满意原箴的手艺。
辛翳嗤笑一声:“他长得那么高,还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
荀南河把顶针带在拇指上,笑道:“他那是性格,细致敏锐也自有好处。其他方面他可是很厉害的。”
她一夸,辛翳更没好气了。
荀南河道:“张嘴。臣刚刚用皂荚洗了手,这顶针也清洗过了。”
辛翳在浴桶里跟人鱼似的转了个圈,仰躺着脑袋放在浴桶边沿,半闭着眼张开嘴。
南河稍稍斜眼看见水底。
日了。
一到天热,这帮熊孩子是都列阵给她围观的么。
辛翳看她扔软巾到水里, 没明白, 刚要问她这是干嘛,荀南河的手就已经逮住了他下巴,动作虽然还算温柔, 但她竟然也长了点记性, 拿手指抵在他牙间,稍微用了点力气, 似乎就怕他再咬人。
辛翳:……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
他想着自己刚刚也没道歉,这会儿只好乖乖张嘴仰躺着。南河用顶针稍稍给他磨了一下牙尖, 辛翳缩了一下。
荀南河轻笑:“是有点不舒服。我不会磨太多, 一会儿就好了,你忍忍。”
辛翳张着嘴也没法说话, 哼哼两声当回答了。
荀南河一边轻轻磨着, 一边笑:“你这哪里是天狗, 简直是野猪。一天到晚哼哼哼, 高兴的时候也哼哼,生气的时候也哼。”
辛翳难得看她语气轻快的跟他开玩笑, 也有点想笑,唇角微微动了动, 他睁开眼睛想跟南河说话。
一睁眼,就看到了他记了好多年的一幕。
过多少年细想, 都是些余光里的虚景似的。
可能是走路急了, 她两鬓规整的头发散了一点点, 几根碎发掉下来贴在微微汗湿的脸上, 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觉她一身君子打扮的这一点点纰漏。
睫毛细细软软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小窗漏进的白光照进浴桶的水里,又化成秋波似的彩光掉进她瞳孔里,她睫毛半掩亮的惊人的双瞳,那双眼里的全部专注都用来攻克他自己都没太在意的小尖牙。
她耳后颈侧竟有不少汗珠,估计是外头太热,路上走得太急才出了不少汗,这会儿竟然感觉那些汗珠是冷的。他惊讶了一下,他向来觉得荀南河这样的人不会出汗,毕竟她给人感觉太干净得体了。
但就这一些细小的汗珠,凝在她肌肤上。
忽然就跟个冰凉的旧瓷器有温度了似的。
他以前觉得南河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毕竟他对自个儿长相很有自知之明,惯常以自个儿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南河顶多算是还过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