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苏菀枝最后的嘱托，他的心沉得更深。

头顶响起周吟郁淡漠的语气：“你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顾听澜缓缓抬头，深眸闪过一抹隐忍。

抱拳的双手收紧，他沉声道：“皇上也该知道我想求什么。”

他所求不为其他，只为小妹顾念薇。

周吟郁自然明白，自从苏菀枝离宫之后，他便没再打算另娶。

他曾答应苏菀枝，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皇后除了苏菀枝再无旁的人选。

“告诉我，菀枝如今身在何处。”周吟郁终于没忍住，率先问出了口。

无人注意，他放在膝上的手已将龙袍攥得紧紧的，早已皱缩不堪。

就像他的心，也这皱成了一团。

如何也揉不开，展不平，粘不住。

“她去了该去的地方，与她最爱的桃花相伴，再也不会回来。”

顾听澜的话语，一字一句砸在周吟郁的心坎上。

他的后脑勺阵阵发紧，嗓子眼艰涩不堪。

顾听澜跪在殿下，却是一脸平静，似是无动于衷。

无人知道，他亲手将没了气息的苏菀枝推至江心时的绝望。

那一刻他恨不能随她而去，但他不能。

他为人子，还未给老父尽孝。

“皇上，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了，我所求的也希望皇上应允。”

顾听澜垂着头，死死盯着墨黑色的大理石地砖。

这是他一生中少有向人低头的瞬间，唯二的一次。

第四十四章

当年周吟郁迁怒他带苏菀枝出逃，将他软禁宫中，不给他吃喝，他也没想过低头。

即便是首次随父出征，跌落马上，差点被敌军要了性命，他也没认过怂。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父亲镇北侯做出的决定。

人在其位，身不由己。

活在这世上，更多时候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所在意的人活。

思及此，顾听澜突然觉得周吟郁可怜。

自己尚且还有父亲，小妹，而他周吟郁身旁竟无一至亲。

曾经举家之力为他谋得帝位的苏家，被他弃用。

为他出生入死，枉顾性命的苏菀枝，香消玉殒无力回天。

抬头看，他坐在那龙椅上，威严气派，镶金线的龙袍裹着的却是一身孤寂。

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周吟郁攥紧龙袍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而他却经历了三次。

第一次，他以为苏菀枝难产失血身亡，眼见长春宫化为焦土的余悸还在心头。

第二次，恢复记忆的苏菀枝求他放自己离开，他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她走远。

五年一别，他靠着从江南寄来的信件，苟延残喘。

五年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难耐。

直到听到顾听澜回来的消息，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然而现在，顾听澜却告诉他，苏菀枝再也不会回来。

不，他不想信。

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信。

过去的五年里，顾听澜一直跟苏菀枝在一起。

周吟郁清楚顾听澜对苏菀枝的在意有多深，只有苏菀枝安好，他不可能独自回来。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他只是侥幸的期待。

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他松开攥紧龙袍的手，无力的垂在膝上，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