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嗔非嗔地问道:“沈郎君许是听那些市井闲话,看得出我是谁家的女儿?”
“不瞒大娘子,”沈宴初恭敬地回应,低头一笑,“温大将军府的双姝于早已名满京中。既是尚书府的车夫无礼,便不该让大娘子为此多费心神。既偶然遇见,不如容在下试试,与这车夫评个道理如何?”
温诗河闻言,柳眉轻轻一挑,似有几分勉强之意,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虽出生将门,却也知女儿清誉,只是看着沈宴初那清和的面容,终未作阻止,点了点头。
沈宴初见状,亦不急不缓,转身面向那尚书府的车夫,微微颔首行礼,掷地有声:“这位兄台,骑乘马车本该遵守礼法,何况尚书府门庭之人,理当以礼服人。方才言语间未免太过,莫非尚书府允许你这般将傲气散至街巷?”
那车夫头顶一亮的汗珠在阳光下反光,他微怔一下,冷哼一声,语调仍旧蛮横:“哪里来的读书人好风雅,光凭三两句言辞便教训起人来了。小的不过奉命办差,前头这位娘子偏拦住去路,耽误了尚书府的事,岂是下人敢轻忽的事?”
第41章 秋闱之事
沈宴初不为所动,目光坦然清隽。
他复又迈前一步,姿态温和却暗藏锋芒,“即是奉命办差,自也需谨守君子之道。然这大街上所有百姓皆目睹分明,倒不知是何人拦车,又是何人失礼?尚书大人教养下的人,素来自应以德服人,怎的今日竟作了这乡野莽汉的模样?莫非贵府品教是这般,连行走一地也要教百姓望而生畏?”
沈宴初虽语调平和,但字字句句皆戳在车夫痛处,那几分“品教”“尊德”的言辞更惹得围观百姓暗自点头,大有几成认同。
有人甚至低声附和道:“这学子说得有理,尚书府权势再大,也不能在大街上欺人,无论是谁,行路也该讲个公道!”
车夫闻言,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他本想着倚仗尚书府的名头乱来,却不料沈宴初揭了他的短。虽怒不可遏,却也挑不出言辞反驳,只得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并非小的本意,只是……只是……”
不待他分说完,沈宴初一挥袖,神色清冷,“既并非本意,那不如退一步,道声歉,将此事作罢,莫白白搅坏了这街上行人心境。贵府若真有什么急事,也不致耽搁太久。”
这话些微敛锋,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有种不容置喙的泰然。
车夫怔在那里,忽觉若再纠缠下去,势必引得更多人围观,岂不追究起来难辞其职?他咬了咬牙,勉强躬了躬身,朝温诗河言道:“这位娘子,小的无礼,尚请勿怪。”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无不是叹沈宴初一句话连转四两,既没多动声色,却让尚书府的人输上一遭。
温诗河看着这一切,原本半点不悦的心情渐渐被某种旁人难窥的滋味所取代。
她抬眸注视着沈宴初,见他气度从容自若,举止间难掩清贵,即使缓缓收回步子,也仿佛每一步丈量着无言的风骨。
沈宴初微微转头,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他稍稍一愣,心头却暗自一颤,但仍克制住,将情绪埋在略扬的唇角之间。
他拱手道:“既此事已了,大娘子如若不弃,不妨继续前行,莫还因些琐事扰了半日的兴致。”
温诗河愣了片刻,才觉出口话语微有迟滞,“沈郎君今日……助人相解,小女还未谢过郎君……”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缓,面上带了一丝浅浅的红,双手捏着绣帕,像要掩饰什么情绪似的。沈宴初看在眼中,却未多言,笑着颔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