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静默无言,顺次拈香,在裴重山牌位前拜了三拜。
收拾好心情,裴明彦再次向闻岱和舒宜致谢,他准备带着弟妹先回乡,为父亲和母亲合葬。
闻岱点点头:“也好,我这里有些盘缠,你们万勿推辞。老家的事料理完后,再回长安来,直接到我府上住。”
裴明彦实在想不到到闻岱作为昔日裴重山的主官竟对他们如此关怀,短暂的惊愕后,便红着脸要推辞。
但闻岱不容他多说什么,执着他的手道:“当年战场上发过誓,兄弟们若不能一起战胜而归,便要彼此奉养家中亲眷。裴兄弟长我十来岁,却与我一直是兄弟相称,当年他喊我一声闻二哥,我见你们便如自家子侄一般。我厚着脸皮自称一声闻二叔,也不知你们认不认。”
话已至此,裴明彦只有应了。
裴家兄妹接下来要忙的事务还多,舒宜与闻岱不便搅扰,就相携出门去。
舒宜拱手对闻岱致谢:“麻烦将军了。”
闻岱揽着马缰,示意舒宜先走:“裴得胜之前在我麾下,原本就是我该做的。”
他今日着一身玄袍,样式简单,别无多余装饰,微蹙浓眉,神情认真,更显眉目清晰。
舒宜询问后,仅短短两天,循着复杂的升迁历程整理出裴重山的档案,将一切都搞得清楚明白,还找出了几件旧物,饶是干练如闻岱,想毕也是奔波数次,花尽了心思,哪里是一句“我该做的”能概括的?
舒宜心知他辛苦,也不争辩,示意琵琶送上家中名帖:“我如今就住越国公府,若是有什么事,不管是找越国公还是找我,都可派人递帖子。”
闻岱叫苍如柏过来收了帖子,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心头情绪万千,舒宜还是得打起精神做事。
终于可以让举子们离府了,愿还乡的还乡,不愿还乡的在京中安排宅子住着。舒宜终于不再需要从不擅长的四书五经中挑题出来考人,长出一口大气。
处理完这桩事,名下几个铺子她都来不及管,当即去找越国公说了闻岱的推断。
仍是在那间书房内,人比上次的密会更齐,听了舒宜转述,都知道了这件事是重要性。
越国公环视下首,示意他们先说。
舒游玩弄着手上的扳指:“闻将军说得很对,可我们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冷笑一声,舒逐头都没转,立即拍了他一下:“慎言!”
舒游未出口的话被大哥拍了回去。
张晁再三捻须,最终叹道:“圣人……”
众人相对苦笑。
镇压流民的事一出,满朝文武,谁不觉得圣人荒唐?嘴上不说,心里压着的,全是敢怒不敢言。
今上最重视的一是面子,二就是权势,如今众臣已经和他有分歧,如果再顶着皇帝的不满劝他派兵,恐怕适得其反。
圣人最怕群臣结成一体,对抗天子权威,可偏偏他的所作所为,正在一步一步把大家往皇帝的对立面逼。原本朝中的主战派其他方面意见并不统一,到现在居然隐隐有合流之势,皇帝的荒唐举措功不可没。
大家隐晦的提议,舒宜听出来了,越国公自然也明白。他听过一轮讨论,不置可否,在结束后把舒宜留下单独讨论。
“你觉得闻望峦此人如何?”
闻岱字望峦,以字呼之,算得重视。
舒宜听得一惊,抬头看他,越国公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
“是个良将,也是个好人。”最终,舒宜只能这么说。
“怎么说?”越国公来了兴致,“我家珠珠不是最喜欢臧否人物了吗?怎么话少至此?”
舒宜摇摇头:“阿耶!我那是压不住气,性子又急,碰到蠢人奇葩必要找人吐槽出来才舒服。可闻将军既不是蠢材,也不是奇葩,他用兵神妙至此,就必不是个蠢人,从他到长安的举动来看,也很敏锐。我评价他,是站在低处,遥望高处的轮廓,不准的,徒增笑耳。”
“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