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静澜看向了窗外。

过去的十几年里,俞静澜一直以为自己同吕进瞻是观念之争,这个他不曾见过面的敌人,以水纹为载体,不断驳斥反对玄州在信息素武器上的立场,进而演变成国家层面的分歧,导致了玄州同塔西产生难以修复的裂痕。

但在安全屋见到吕进瞻的那一刻,俞静澜才发现一切恶果都孕育于一场私人恩怨。

吕进瞻比俞静澜想象中要更苍老一些,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在希伯斯的指挥营,俞静澜在吕进瞻的哀求声中,毫不仁慈地将匕首刺进了吕进瞻伴侣的腺体,那个或许也在一次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Omega,死在伴侣的无能为力和俞静澜的嘲讽中。

“俞部长,你是否有过哪怕一丝反思?你的胜利一定要建立在对敌人尊严的践踏之上吗。”吕进瞻问俞静澜,声音下有压不住的悲愤。

俞静澜依旧坐在窗边,他用了太多精力释放惊慌的信号伪造自己寡不敌众的假象,来吸引吕进瞻露面,所以听着吕进瞻的质问,也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想过,想说服自己,国家危难于前,观念之争也应当有所体面,但每次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机会,能置你于死地,我都很难控制那种想看到你死的渴望,这很难,所以我退让到哪怕看着你亲近的朋友死掉,想象你可能会因此痛苦,我都觉得痛快。”吕进瞻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曾经为了塔西与他不得不分开,幻想有朝一日能各自为和平结束战争出一份力,但国家对我们也不过如此,他要替上层的机密行动偿命被敌人羞辱,我也要因为政府的懦弱而成为弃子。你呢?你的政府会在什么情况下舍弃你?你的Alpha……我忘了,你不需要Alpha的保护,对吗?”

俞静澜有一点被说服了,但也不过短暂的一瞬间,他明白因果纠缠是不适合辩论的,尤其是对敌人。

看着吕进瞻期待的表情,俞静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动了一下手腕。

可惜漏算了一点,长途奔波和两场耗费体力的近战,以及压不住的发情期……不大概率不是发情期,让俞静澜逐渐失去对身体的绝对控制。

吕进瞻的枪要更快一些。

勉强躲进隐蔽处的俞静澜只能选择第二条路,封闭这间安全屋,但在那之前,他逐渐失控的腺体先捕捉到了简聿至的信号。

拦住他,杀了他。俞静澜命令简聿至。

“我知道你这几天可能后悔当时按我说的去做……”

“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简聿至接了话,说了正确答案,“但你做事太冒险,我……我不认可。”

俞静澜有些不相信似地看向简聿至。

简聿至却低着头,他并不掩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勉强的:“我的后悔是人之常情,我可以自己消化,跟你回去,想陪着你,给你你想要的,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我的立场。”

“为什么?”俞静澜忍不住问。

“为什么……”简聿至抬起头看着前面,想了好久,“因为……你比我坚定,比我智慧,也比我更需要那种没有什么意义的陪伴,我很……敬佩你。”

俞静澜半天才笑了一声,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敬佩?你对我的感情是这种?”

“那你想听的是什么?喜欢吗?”简聿至立刻反问,“你希望我把对你的喜欢,排在第一位吗?”

“怎么,因为我没有把这种感情排在第一位,所以你也要这样说以示公平吗?”俞静澜自然地流露出一些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知道这样不好,却不打算去改。

“那样的话,我会问你愿不愿意陪我留在银北。”简聿至也同样不客气,“不选玄州,选我。”

俞静澜被问住了,他曾设想简聿至问出这样的问题,却因为没有想到答案而期盼简聿至不要问。

“不会要生气了吧,部长先生?”简聿至搭好了台阶,“既然不禁问,还不如保持高冷呢。”

俞静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