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玉闻言抬头,姥姥嘴里嚼着碎肉,目光定在餐桌上,刚才那句仿佛是她听错了。

母亲也没在意,只自顾说着:“人很有礼貌,在坟地的时候,特意过来打招呼,说是美国毕业的博士,人家还问你的情况呢!还记得你这个同学呢!咱也不差,我就和这个小舟说了,我说你在星城出版社当编辑,收入挺高,月工资过万了,还排到了市郊的经济适用房,领导挺赏识,过两年能升职。”

杨之玉“啧”了声:“妈你说这些做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咋啦,我说错了吗,我夸你犯法啊!有啥不能说的?又不是配不上!”

“哎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夸不到点子上”杨之玉脑仁疼,和老妈沟通真费劲。

杨明亮打断:“人家是来咱们县搞科研的,不是来找对象的,你乱点什么鸳鸯!再说了,人孩子长得那么好,事业有成,估计早有对象了呢!”

“没有,他爸说的,说在外国谈了俩,都外国人,不合适分了,现在单着呢。我说挺好啊,咱中国人讲究一个缘分,分了说明没缘分,有缘才会到一起,我们小玉也单着呢!”

杨之玉默默吃饭,不再插话,内心摆烂了。她那高傲的自尊心,在没见到成年何诺舟之前,就被老妈削去一半。

吃完饭收拾好,杨之玉陪着姥姥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家的沙发和她年纪一般大。粗麻布艺,很多位置都被坐塌了,爸爸手巧,又在家具厂工作,总能修好。但架不住时间太久了,里面的木质结构和弹簧都变性了,索性就不修了,由它去吧,反正现在也不常在老家住,无所谓了。沙发扶手的裹布开了线,被姥姥用三色毛线绣了花,粉的骨朵,黄的蕊芯,绿的茎蔓,缠缠绕绕,像真的从沙发里长出来一样。

姥姥痴迷电视,经常对电视节目品头论足,分析出一堆道道,虽然驴唇对不上马嘴,但有时候也能蒙对。姥姥有时还和电视里的人对话,甚至会和领导们招手!

姥姥喜欢看七台,让杨之玉调到七台,这个点七台正在播放两年前的一部纪录片。七台是军事频道,经常播放军事题材的纪录片,一播就连续播几天。

一开始杨之玉没在意,自己刷手机玩,后来姥姥拄着拐棍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电视跟前,拿手点着屏幕,嗓门老大说:“就这小伙子,给我外孙女当女婿合格!”

杨之玉顿时来了精神,扭头看过去,差点惊掉下巴。

电视纪录片里正播放军工材料的用途。

介绍人是这一领域的专家他身穿白大褂,白大褂里是灰色衬衣,系了黑色领带,无比质朴的黑白灰,在他身上演绎出了极致端正。

但也可能和衣服无关,只是因为他面相端正。

还有一排小字简介:荣善衡,知行大学化学工程学院副教授。

风很大,从窗户外吹来,带着咸味,那是对面大海的味道。

荣善衡站在窗前,认真听着主治医师的嘱告。

“目前来看是稳定的,所以不用太担心,不过老人家岁数大了,这种情况以后难免,你们多操心吧。”

“辛苦您了,赵伯。”

“和我就别客气了,脑卒中很危险,这回幸亏送来的及时,我看该是和情绪激动有关。”

赵医生回望四周,凑近问:“你这次回来,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

他笑笑,拍拍荣善衡肩膀:“那我就不提这茬儿。既然你回来了,就多陪陪你奶奶,别再让她情绪上有大波动了。”

病床上荣老太太已经恢复意识,护工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她见荣善衡大包小包的礼物,依旧面无喜色,哆哆嗦嗦问:“你不上课了,这时候回来?”

荣善衡撑起小桌子,打开买好的米粥和小菜,拿起勺子,舀一小勺要喂她。

她头一偏,躲开了。

荣善衡轻叹息:“奶奶,医生说吃点东西有助于恢复,你要不想喝粥,想吃别的,我给你买去,或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