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砚的指尖抚过那些晕染的墨迹,突然想起很多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每当他审问完罪臣回府,真正的沈无虞总会等在廊下,眼中盛满心疼而非畏惧;

每当他染了风寒,她熬的药总是温度刚好;

每年生辰,他案头都会出现一碟卖相不佳却散发着热气的长寿面……

“王爷?”侍卫在门外轻唤,“叶氏……该如何处置?”

裴青砚恍若未闻。他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沈无虞”,对方立刻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他的胸腔。

那个真正的沈无虞,从来不会躲开他的触碰。

“厚葬。”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按……侧妃之礼。”

侍卫惊愕地抬头,又迅速垂下眼睛:“是。”

“沈无虞”看着裴青砚缓缓合上手记,手指在封面上停留许久。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玉佩。

正是当初叶初吟抢走的那块。

“这个……”她将玉佩放在案上,“应该物归原主。”

裴青砚盯着玉佩上【平安】二字,突然想起这是沈无虞祖母的遗物。

那日叶初吟来抢时,真正的沈无虞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而他亲手将玉佩给了叶初吟。

“你走吧。”他突然说。

“沈无虞”愣在原地:“什么?”

“我说,”裴青砚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你自由了。”

他们隔着案几对视。

一个满身疲惫,一个满眼警惕。

“沈无虞”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玉佩碎裂的脆响。

第十五章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察觉到了异样。

“王爷已经三日没去主院了。”厨娘往食盒里装着清粥小菜,叹了口气,“连送去的饭食都没怎么动过。”

长廊下,穿越女现在或许该叫她林昭昭了。

她拢了拢狐裘斗篷,远远望见书房里亮着的灯火。

自从那日坦白后,他不再强求她,再没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看过她。

“王妃……”绿竹欲言又止地跟在她身后,“王爷今早又去了祠堂。”

林昭昭脚步一顿。

她知道裴青砚去祠堂做什么那里供奉着沈无虞的牌位,是他亲手立的。

书房内,裴青砚正批阅奏折,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他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

“来人。”他下意识唤道,“换张纸来。”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从前这种时候,总会有一双素手及时递上新的宣纸,甚至能在他刚皱起眉时就察觉需要什么。而现在……

“王爷要换什么?”新来的小厮战战兢兢地问。

裴青砚摆摆手让人退下,目光落在案几一角。

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是当年沈无虞为他挡箭时,箭簇划过留下的。那时她血流如注,却还笑着说“幸好没伤到王爷”。

“……沈无虞。”他无意识地轻唤出声。

“王爷可是要请王妃?”侍卫在门外询问。

裴青砚猛然回神,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他要的不是现在这个惧怕自己的“沈无虞”,而是那个会为他默默备好一切,却从不求回报的沈无虞。

雪越下越大,裴青砚独自策马来到城郊寺庙。

住持见他来了,长叹一声合十行礼:“王爷还是来了。”

“告诉本王真相。”裴青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七道符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拨动佛珠,目光悲悯:“沈施主在此跪了三天三夜,以魂魄为代价,换你们二人各得其所。”他指向佛堂前的青石板,“那日的血,渗进石缝三寸深。”

裴青砚双膝一软,跪在了那片被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