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沙之所以没能成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没有任何助力,连上天都没有站在她的旁边。”男人走向她,站定在利维坦的面前,目光沉沉,“但现在不一样。天时地利……只差你了。利维坦。”
“无论雷厄姆的想法如何,至少这些年你在她身旁,是最了解她的人。”
拉法叶的目光诚挚又纯澈,他向她伸出了手,“利维坦,帮帮沙安德勒。”
……她了解她吗?
利维坦怔愣地看着拉法叶,心中嘲讽。
她没有贸然伸手应下这看上去注定会是飞蛾扑火结局的合作。利维坦侧过头看向拉法叶身后的篝火,她说:
“安沙的墓,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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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灰城’出来后,夜幕早已降临。
从狭窄走道里钻出来,重新回到宽敞街道上的利维坦拢了拢自己罩在头上的兜帽。
她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唯有胸腔里正燃着一团火。
不至于让她感到温暖,更大程度让她感受到的是痛苦。
这算怎么一回事?
原来她的‘母亲’真的是她的母亲,原来她的母亲才是那个无血缘的陌生人。‘哥哥’不是哥哥,‘妹妹’不是妹妹,她一直是游离在沙安德勒之外,真正的外人。
原以为的凶手不再是凶手,甚至和她有着更亲近的关系。
利维坦走在路灯照耀下的昏暗街道上,垂下眼眸想起拉法叶不久前的话。
“你说你是被洗脑后扔进来的罪犯,也不是真正的沙安德勒,那又为什么出来后还对沙安德勒的事情这样上心?”
利维坦自觉做不到这样,她对沙安德勒无甚牵挂,对安沙也只有一点点连带的亲近。就算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一点愤怒的火光,并不足以让她燃起“燃烧自己,反抗德雷曼”的决心。
拉法叶却说:“出来后,我从未找寻过自己曾经的记忆。对外面的人来说,哪怕消除记忆,可我依旧是个罪犯。”
“但对安沙不是。”他温和地笑了,脸上看不出一点‘罪犯’的痕迹,“她认定了我是拉法叶·沙安德勒,是‘太阳’赐给她的孩子。哪怕后来她知道太阳是虚假的,但她说……”
男人深吸一口气,又很快吐出。
“她说,对我的爱不是虚假。”
“那时候我就知道,不管曾经的我是什么,至少从我来到沙安德勒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是安沙的孩子,拉法叶。”
“爱……”
利维坦喃喃自语。
爱到底是什么呢?
自她有意识起,她就在那片荒芜的沙漠里了。按照剧场的设定,利维坦的身边是“自己亲密无间的族人”,“威严且睿智的族长母亲”,“温和善良的哥哥”。可是利维坦在被拥簇着忍受着夜晚寒冷时,总会意识到自己与这个族群的格格不入。
只有安格。
当她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作为“妹妹”诞生在沙安德勒这个族群里,第一次由利维坦见证的生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面,甚至持续了那么多年。
对于利维坦来说,无论安格是否和她有血缘关系,她都是自己的妹妹。
……所以,爱是什么呢?
爱是洗去前半人生的拉法叶甘愿燃烧后半人生,只是为安沙讨回公道?爱是雷厄姆为了她愿意承担数十年母女分别的隐忍?
爱是……利维坦直到现在,还能梦见安格在自己面前被封进木箱,落入深不见底的流沙中,梦醒后的哀恸与愤怒?
利维坦知道,拉法叶的出现还有他嘴里的故事都是为了将自己争取到沙安德勒的计划里那些故事或许并不全都是真实的。
可是当她站在安沙的墓前,那个小小的,甚至没有什么划分区域的坟墓前,利维坦还是落下了泪。
那数年的相处并不如她所想,自己完全疏离于沙安德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融进了这个陌生的族群。
那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