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发丝浸润水珠,温顺垂落在脸颊两边,眉尾与睫毛耷拉,神情?温和平静。
认识近十年,他从未露出过这样安详的神情?。
这是个睡着了都要皱眉的人。
大概是心里?隐隐猜到早晚会有这一天,兰栩安浑身发凉,面上却冷静得出奇。
他扯下纱幔紧紧缠住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一圈一圈,他缠得不留余力。
想来应该很痛,但那只雪白的手如同雕塑一般死寂。
他的心按捺在胸腔中狂跳,猛烈到要震碎灵魂。
……
天气?极冷,阳光却很浓。
冬日暖阳透过了明?净的窗户,落在人薄薄的眼皮上,像哪个坏心眼的小?子趁人睡觉时拉开了窗帘。
床上的人眉头?稍动,刚恢复点点意识,便听见身边骂骂咧咧的声音。
“赶紧去找,把她那张卡所有消费记录调出来,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估计就在学校旁边晃,你们找个学生还?不简单吗!”
兰栩安听上去非常激动。
顾知许睫毛抖了抖,眼睛虚睁开一丝细缝,虚虚开口:
“不准找……”
他刚醒来,声音微弱,干哑的像被刀子划过。
兰栩安立刻收起手机,回头?看?向?他。
兰栩安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尤为白净斯文,银丝眼镜折过一条锐利的光芒,顾知许眼前模糊,看?不清他的眼睛,只略微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醒了?没失忆吧,还?记得我是谁吧?”
顾知许嘴唇抖动一下,没说出话。
他向?来力气?不大,这回应当是用出吃奶的劲儿了,不单要划破血管,还?要硬生生把自己肌腱割断,如果力气?再大些?,估计骨头?都能顺便折断。
幸好他怕死屋里?发臭让人发现,暖气?全关了,气?温低血液流速慢,否则兰栩安那会儿来了都能直接给他收尸。
兰栩安说:“你家那混账丫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把我的号码都拉黑了,打过去的陌生号码一个不接。我也不敢联系顾先生和程夫人。”
顾知许闭上眼,胸口起伏的极低,“不要联系任何人……”
氧气?罩把他大半张脸都盖住了,瘦了好几斤的人,脸颊微凹,嘴唇发白,陷在那柔软的被子里?,仿佛要融化一般。
放任他这么下去,这次运气?不错抢救活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兰栩安也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失态。
泄气似的拉开椅子坐下,沉默的看?他。
这件事目前除了博雅医院医生,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对?集团影响重大,唯恐股价变动,兰栩安已经吩咐严格保密。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知许到底还?是命大,那么脆弱的身体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着虽然?抢救的时候也着实累掉医生半条命。
兰栩安有一万句话想说,但是看?他那随时要撒手人寰的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春节早已过去。
春天也在悄悄到来了。
“死”过一次后,顾知许比从前还沉默了很多。
他不愿意回家,因为身体太差,只能在医院常住下来,还?停掉了所有心理?治疗,魏澜来吃过好几回闭门羹。
兰栩安暂管他的职务,每天忙碌至极,满世界各地飞,以前很多因为顾知许身体而充满限制的事,现在也都顺利开展了。
顾知许知道,兰栩安和他比,只是不姓顾而已。
他真?正闲了下来。
日子也过得极快。
四月的某一天,护士从抱着柔软的毯子走进来。
“顾先生,今天温度回升了,外面太阳不错,我推您出去逛逛吧。”
顾知许斜倚在病床上,窗帘只开了一条缝,他脑袋放松,视线呆呆望着窗外。
护士站在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