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药缠纱布,一边还在?为她今日冒险冲出去救人的?举措感到心?有余悸。
他脸色苍白,抿紧薄唇虽未说话,可身上克制而?紧张的?情绪还是轻而?易举被段乞宁觉察,后者在?他转到身前侍奉时,視线落于他的?身上,扬起手指勾勾他的?下巴,说笑道:“哎呀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少?爷?”
崔锦程气恼地撇过下巴,从她指腹间逃脱,瞪着?眼睛道:“宁姐姐,你下次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段乞宁讶异他鲜少?有这炸毛的?时候,摩挲了会空落的?指腹,弯唇一笑:“又生气了?”
“我这次是认真的?。”崔锦程面上的?怒意?更深,灰黑色的?眼瞳直白地注視着?她,带着?一种少?有的?压迫感。
大抵是所谓的?关心?则乱,段乞宁没计较他对她以下犯上地发?脾气,反是收敛张牙舞爪和嬉皮笑脸的?样?子,讓自己处于下风,妥协听话地道:“好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小少?爷。”
她回得很郑重,眉目正?经,崔锦程反而?不知该如何招架,干脆卸了方才?那股嗔怪她的?气恼劲儿,转而?别扭地错开視线,耳根和面颊爬上来些可疑的?红晕。
段乞宁轻笑,扬手捏了捏他的?脸。
崔锦程努了努腮帮子,逃离她的?魔爪,跑到她身后側坐定,他身上的?衣裳也半干不干的?,干脆随她一道烘火。
二人相伴无言,倒也并不尴尬,段乞宁摊匀湿漉漉的?衣裙时,留了一只耳朵倾听附近村民们的?诉苦。
此地的?年富力壮的?女人们大多外出务工,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这些个男人历经旱灾、洪灾、滑坡泥流,肚子里都是苦水,好不容易抱团取暖,一个劲儿倒豆子般七嘴八舌的?,借此打发?时光。
他们从二凰女出使?大莽为质开始道,聊到近年来赫連玟昭出台的?政策,再到前段时日赫連玟昭在?早朝暴.虐症发?作之事,随后便是太女继位,苏彦衡从苏太师坐到苏首辅,一跃成为太女殿下身边的?红人。
说起这位红人,这些父老乡亲们口中皆是憧憬之色,同为男子,居然有男子可以做官,还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哎你们都不知晓吧,”有一男子压低声音道,“咱婶婶的?侄女的?远房姑姑曾为县令大人身旁的?小官,听闻,首辅大人和凰帝陛下……”那人比了个击掌的?手势又道:“还不知晓他的?官位是怎么来的?……”
立马有人捂住他的?嘴巴:“这话可不兴说,你小心?掉脑袋!”
“怕什么,山高凰帝远,他还管得到咱头上吗?”
此言一出,众人觉得颇有道理,山什么的?远什么的?,一听就很有文化,此人的?婶婶的?侄女的?远房姑姑怪不得能?当小官,登时,他们聊得更为热火朝天?了。
段乞宁和崔锦程都不吱声,盘腿坐在?由外衫和衣架组成的?“简易屏风”后,听那些男人们又从首辅苏彦衡一路聊到朝野和民生。他们一边聊,段乞宁的?心?底一边盘算估摸着?,给讯息作加工,大体意?思为:赫连玟昭倒台后,当朝局势可谓风云动荡。
前段时日,各路人马均搜刮敛财为夺嫡做准备,分别以“二凰女”“三凰女”“前朝大凰女”三股势力尤为显著,只是三足鼎立、三足纷争,受苦受难的?皆是老百姓。赫连玟岚的?封地离得远暂且不论,二凰女和三凰女的?爪牙遍布大延各地,这其中就有桑州和临近州县的?,方圆数十里的?糧仓哪方没少?挨刀?
这儿的?老百姓本身就已因为严重的?旱灾饥不择食,还要被刀架在?脖子上交糧上供,若是不交,他们便挨家挨户查搜,也不知道那些粮食最后都到了谁的?兜里去。
二凰女赫连晴还是三凰女赫连暄?又或者是打着?凰女名号招摇撞骗的?朝中重臣?
这些都不重要了,无人聆听老百姓的?苦难,他们的?疼痛隔着?万水千山,如今只能?当做伤疤掀开给同病相怜的?乡亲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