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命,送那疯婆子上路!”旁边的管事婆子早已会意,立刻拔高嗓门厉声喝道。

她刻意将“上路”两个字咬得极重。

早已摩拳擦掌的另外两个粗壮婆子,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比老李更凶狠十倍。

“唔…呜呜……”桑雯茵痛哭流涕。

桑雯珠刻薄冷厉的声音随之响起:“华儿妹妹快看看!这贱婢好生无礼,竟敢用她那脏手去碰我们的新车!她以为她还是谁呢?”

桑雯华早已利落地重新登上了马车,闻言掀开轿帘一角,精致妆容下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姐姐说的是呢,碰了我们的车,也不怕折了她的贱骨头!”

“哼!”桑雯珠满意地看着,放下轿帘,尖利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还等什么?赶紧走!难道要让贵人等我们不成?”

“驾!”车夫响亮吆喝,手中马鞭在空中炸开清脆的一声爆响。

车轮发出刺耳的碾压声,开始转动。

阳光似乎重新亮了一些,暖暖地投射下来。

马车顶上的鎏金饰物在光线下反射出炫目却冰冷的光芒。车轮滚动的声音规律而从容,逐渐驶向桑府巷口的牌坊,再拐一个弯,最终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

门房老李嫌弃地看着被婆子们拖到巷子深处的桑雯茵,重重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呸!真他娘的晦气!大清早惹一身骚!”

他骂骂咧咧地拍打着自己沾了泥点的衣角,随后伸了个懒腰,又慢悠悠地踱回了他那条条凳。

另一个门房凑过去递了杆烟袋,很快,刺鼻劣质的旱烟味道便在刚刚那一番混乱的腥气和尘土味中弥漫开来,慢慢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模糊。

巷子深处阴冷潮湿的死角,桑雯茵被两个婆子像丢破布口袋一般重重地掼在地上。

她瘦弱的身体撞在墙角,发出沉闷的响声。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咳嗽撕扯着喉咙和胸腔。

婆子们冷漠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晦气的贱骨头!再敢来这儿瞎胡闹,仔细扒了你的皮!”

“还不滚?!等乱棍打死?”

桑雯茵慢慢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黑洞洞的,深处似乎燃尽了一切光亮,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余烬,幽幽地望向巷口的方向那是桑府大门的方向。

……

二皇子府。

正门前的整条御街,早已被各式各样的华贵车马挤得水泄不通。

拉车的骏马不时打着响鼻,佩饰的銮铃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叮当声,混杂着车夫粗声大气的吆喝、仆役急促的呼喝、还有官员彼此寒暄的洪亮笑声。

一箱箱精心包装的贺礼,流水般从侧门抬入府中,礼单唱名之声几乎不绝于耳。

小皇孙的洗三宴,排场盛大得惊人。

皇帝虽因太子辛夷道一遇刺与四皇子辛夷子固重伤之事疑云重重,更暗暗猜忌过二皇子辛夷巍,然皇家添丁,尤是嫡出的皇长孙,乃国本之福。

因此丰厚赏赐流水般送入二皇子府:东海明珠两斛、赤金百两、西域进贡的珍稀锦缎无数,更有象征吉瑞的紫玉如意一对,以示皇恩浩荡。

然而这浩荡皇恩之下弥漫的猜忌暗影,无人敢提。

宾客的流向,便是朝中风向最直白的显现。

四皇子辛夷子固重伤,被御医判定伤及根本,几无站立的可能,等同于退出了储位角逐。

各部官员以及勋贵世家,纷纷调头转向,迫不及待地朝着此刻军权在握的二皇子辛夷巍聚拢过来。

今日洗三宴,正是表忠心和攀关系的绝佳时机。

桑府的马车在拥挤中艰难地挪到侧门,桑夫人带着精心装扮过的庶女三小姐桑雯珠和四小姐桑雯华下了车。

两人裙衫鲜亮,钗环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一个娇艳如花,一个媚骨天成,引得不少同赴宴的年轻公子哥儿侧目。

桑夫人眼角含笑,带着得体的矜持,在众位夫人间穿梭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