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死一般寂静。
翠芫彻底地沉默了。她垂下头,眼窝深处最后的火光彻底熄灭,只余一片荒芜的死灰。
视线落在手腕上那一道道深紫色的勒痕上,触目惊心。
桑雯茵……小姐……
那一幕幕骤然浮现眼前。在闺房里时,桑雯茵整日整夜抱着廖陵奚题写情诗的锦帕,痴痴地看,望着窗外的小鸟儿时,口中却喃喃自语。
多么愚蠢的“痴迷”啊。显得如此荒唐可笑,又如此可悲。
翠芫木然地蜷缩着,缓缓阖上双眼。
小姐……我走了!您日后……千万别后悔!
……
夕阳残血,泼在城北蜿蜒曲折的窄胡同尽头。
几块朽烂的木板歪斜钉在一起,勉强算是小院的门户。
门板缝隙大到能塞进一只拳头,风轻易就挤过去,带来里面一股混杂着劣质脂粉和长久不通风的陈腐霉味。
这就是廖陵奚的窝。
院子小得可怜,几步就能从东墙走到西墙。
墙角歪着几口豁了口的破缸,水面上浮着些辨不出原色的油沫子。几件脏得发亮的衣裳被胡乱扔在泥地上,压住了几丛野草尖。
屋里的气味更浓浊。
一张掉了漆的架子床,帐子灰黄,打着几块大补丁。一张瘸腿桌子,油灯里火苗跳动,在斑驳的墙上拉扯出几个扭曲晃动的影。
廖陵奚身上那件半旧的绸衫敞开着怀,露出底下一件白麻中衣,此刻领口也被扯歪了,露出颈窝。
他头发散乱,斜坐在床沿,脸上带着慵懒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晦暗。
地上跪着个年轻丫鬟,叫环儿,才买回来不到三个月。
身上的粗布小袄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一片被掐得青紫的肩膀皮肉。
她头发也被揪散了,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颊边,头死死抵着肮脏的地面,瘦弱的肩膀抖得厉害。
“抬脚啊!刚怎么爬床的那个劲儿呢?”廖陵奚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哑,还有压不住的焦躁和不耐烦。
他脚尖在那丫鬟青紫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点着,像是在掂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爷让你伺候,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他声音猛地一提,环儿吓得浑身一哆嗦,像是狂风里一片破叶子。
环儿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带着浓浓的哭腔拼命摇头,喉咙里嗬嗬有声,却发不出完整的辩解。
就在这时
“吱嘎”
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被猛地推开。
门口夕阳的金红光线利剑般刺入昏暗的屋内。光影勾勒出的,是桑雯茵。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粗布丫头衫子,梳着最简单不过的圆髻,没有半点珠饰,脸上未施脂粉,额头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这一路避开桑府的人,混在送嫁的杂役里出来,又寻到这偏僻地方,她走得又急又惶,此刻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盛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期盼。
“陵奚!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终于逃脱樊笼的雀跃。
然而,这声呼唤刚喊到一半,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
那双盈满希冀的明亮眸子,在看到屋内景象的瞬间,骤然冻结。
院门处的最后一线残光映照出她脸上飞快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廖陵奚半敞衣衫的身影,地上衣衫不整的环儿,空气里弥漫的气味……这一切像是一盆掺着冰块的脏水,对着桑雯茵兜头浇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你……”桑雯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钝刀片在刮擦,“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在小小的屋子里。
床边的廖陵奚在看到门缝里投下的影子时,心脏已猛地一沉。
但当桑雯茵真真切切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