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觉得江锦昭这人清高得太过,又护短得莫名其妙。
可今日。他竟然是为护着自己那个妹妹才落到这步田地?
俞桓珅心头那点一直挥之不去的别扭劲,忽然就松动了。
他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喂,江锦昭!”语气听着还横,内容却别扭得很:“事已至此,愁也没用。你那什么。好好养着便是!方才他们不是念了县主说的那诗么?‘天生我材必有用’。手也一样!熬过去,总有再拿起来的那天!”
江锦昭闻言,眉梢似乎极轻地挑了一下:“俞公子有心。”
帐中议论声未歇,帐外却陡然传来清嗓子的声响。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赢朔。
他那双总是堆着笑意、眯成细缝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肃穆的沉郁。
赢朔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压下了帐中所有的叹息低语:“皇上有旨”
帐内众人悚然一惊,如同潮水般无声地矮下身去,霎时跪倒一地。
“永定侯府长子江锦昭、嘉庆县主江颂宜,护太子功勋卓著。特敕江锦昭为永定侯府世子,承袭爵位。嘉庆县主,赐增食邑五百户。另赐黄金千两,前朝古玉八方,宫中精藏字画十二幅,苏杭上等绸缎锦帛各五十匹。一应用度,待夏苗典毕,由内务府监备妥送去。钦此。”
赢朔微微抬高声音:“江世子,县主,领旨谢恩吧。”
江颂宜在低头的瞬间,只觉得一股难以置信的热流直冲头顶心。
食邑再增五百户。意味着她的食邑如今高达千户!这已然超出寻常郡主的规制!多少公主怕也未有如此厚禄!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竭力压抑却仍激动难平的轻颤:“臣女。领旨谢恩!”
在她身旁,江锦昭亦俯下身去。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稳稳接住了那道圣旨。
“谢皇上圣恩。”他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平稳得不似刚接过一道能定下家族未来五十年气运的圣旨。
赢朔那双精明的眼睛,若有若无地在江锦昭被层层包裹的右手上停留了一刹。
随即他脸上堆起一个带着官方式欣慰的笑容,微微向前倾身,对江锦昭低语了一句:“江世子。务须安心将养身子,万勿落下病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容面前两人听到,“以世子之才,来日入朝为官,自是扶摇直上,鹏程万里。前程远着呢,不必争此一时。”
这话里的深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锦昭静如古井的心湖深处,砸开了一圈圈无声而巨大的涟漪。
江颂宜已直起身,容光焕发,侧过头,刚要开口对江锦昭说点什么,目光却猛地定在他脸上。
竹簟边缘跳动的烛光下,江锦昭微微垂着脖颈,半张脸隐在模糊的光暗交界里。
那双平素总含着沉静深思光芒的眸子,此刻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皇帝金口玉言的嘉许犹在梁间回荡,沉甸甸的明黄圣旨,几匹流光溢彩的贡缎,还有那块象征东宫信重与皇帝默许的金字腰牌,已落入了江锦昭手中。
殿内其余恩赏的喧嚣,似乎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封赏压了下去。
角落里,俞桓珅手里把玩的一只上好羊脂白玉扳指“咔哒”一声掉在汉白玉地砖上,滚了几圈。
他根本没顾上去捡,眼睛死死钉在江锦昭身上。
一丝难以言喻的不适感猛地攫住了俞桓珅。
不是纯粹的羡慕,更像是一盆冰水混杂着烈酒,兜头淋下,冷得刺骨后又烧起无名火。
原来……人家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他之前见江锦昭右手腕裹得严实,还嘀咕过两句“废了可惜”,言语间多少有点看人落魄的意思。
可现在呢?
什么废不废?人家有祖宗传下来的侯爵金印!现在太子近在眼前,那明晃晃的金字腰牌就是铁证!皇帝的青睐几乎刻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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