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明鉴。“江颂宜面不改色地解下玉佩,“这物件若经他人之手,怕要传出私相授受的闲话。“她说话时摩挲着玉佩裂痕,那是上月太子教她射箭时,被她失手摔的。

江卿墨突然凑近玉佩嗅了嗅:“怎么有股沉水香?这不是太子。“话没说完就被江姝塞了块芙蓉糕。雕花窗外恰巧飞过只乌鸦,叫得人心烦。

江玉窈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新裁的月华裙被珠帘勾住丝线,扯出个不显眼的破洞。江老夫人数着佛珠等她行礼,直数到第十八颗才听见声蚊子哼似的“祖母“。

“想要库房里的点翠头面?“江姝突然冷笑,“上个月典当的累丝金凤钗赎回来了?“她指甲刮过茶盏边缘,青瓷发出刺耳声响那是彭家送聘时捎来的越窑贡品。

江玉窈绞着帕子后退半步,绣鞋踩到江卿墨乱丢的狼毫笔。墨汁溅在裙摆的缠枝纹上,倒像是特意绣的泼墨海棠:“女儿家总要备些体面首饰。“

“体面?“江姝抓起案上拜帖,“永昌伯嫡女初六出阁,靖康伯庶女初八嫁人你是要给余初薇添妆,还是给你未来主母送嫁?“拜帖上金粉簌簌落在江玉窈鞋尖,映得她脸色惨白。

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响动。江颂宜掀帘望去,见太子养的雪鹰正在啄食莲池锦鲤。她袖中拜帖不小心滑落,烫金的“长公主府“字样被夕阳照得刺目。

“三日后未时,长公主要在别院办赏荷宴。“江姝突然将拜帖拍在案上,“颂宜既然要还玉佩,便随我同去。“她故意加重“还玉佩“三字,惊得池边雪鹰振翅高飞,带起的水珠溅湿江玉窈半边衣袖。

江卿墨突然指着江颂宜腰间惊叫:“你荷包怎么在冒烟?“众人望去,只见缕青烟从绣着竹纹的荷包缝隙钻出。江颂宜慌忙解开封口,倒出几片烧焦的符纸正是太子昨日给她的“驱邪符“。

“胡闹!“江老夫人佛珠重重砸在案上,“深闺女子岂可私藏外男。“

“祖母息怒!“江颂宜扑通跪下,玉佩撞在地砖上发出清响,“这符是前日法华寺求的,孙儿想着给祖母。“

江卿墨突然弯腰捡起玉佩:“这龙眼睛怎么有道裂痕?“她指尖抚过瑕疵处,正是太子及冠那日被她失手摔的。当时太子笑着说无妨,转头却将玉匠打了二十板子。

江姝突然起身推开雕花窗,暮风卷着荷香扑进来,吹散了满室檀香。池畔柳树上拴着匹枣红马,马鞍镶的东珠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是太子及冠时今上赏的西域贡品。

“都散了吧。“江老夫人揉着太阳穴,“玉窈要添妆,去库房挑那对金镯子。“她故意略过“累丝“二字,看着庶孙女眼底的光暗下去,像极了当年她亲娘被拖出侯府时的眼神。

蝉鸣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江玉窈绞着帕子往老夫人跟前蹭:“祖母,雨烟姐姐到底是彭家嫡女。“

“嫡女就能抢人婚事?“江老夫人撂下茶盏,盏底磕在紫檀案几上“当啷“一声。她瞥见江颂宜正把玩着羊脂玉佩,指节上的翡翠戒面泛着冷光。

江姝忽然轻笑:“玲珑,去把我那套红宝石头面取来。“她将赤金步摇插进江颂宜发间,“这缠丝玛瑙簪倒是衬你。“又往少女腕上套了三对镯子,金玉相碰叮咚作响。

江玉窈指甲掐进掌心,看着江颂宜满头珠翠晃眼,活像个行走的首饰匣子。廊下穿堂风掠过,她突然瞥见江柏川月白色的衣角。

“颂宜姐姐!“江玉窈猛地抬手,“啪“地抽在自己左脸。镶珍珠的护甲在颊边划出血痕,她顺势跌坐在青石板上,“我知道你气我。“

江颂宜捻着玉佩流苏,看戏似的挑眉。江卿墨手里捧着的冰镇葡萄“骨碌碌“滚了一地,少年张着嘴活像吞了蛤蟆。

“玉窈!“江柏川疾步冲来,皂靴踩碎颗葡萄,紫红汁液溅在江玉窈裙摆。

【哟,好戏开锣。】

江玉窈仰起惨白小脸,泪珠要落不落:“二哥别怪姐姐,是我不该提彭家的事。“她腕间玉镯恰到好处地裂成两截,“哐当“砸在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