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卜卦时,指尖也染着这样的朱砂色。她望着太子苍白如纸的面容,忽然想起那卦辞中的“凤栖梧桐“。
“本宫来迟了。“临川长公主将鎏金妆匣放在礼案最上方,匣中夜明珠映得辛夷道一眉眼愈发清冷,“太子听闻今日及笄礼,特来讨杯桂花酿。“
满座哗然。兵部侍郎猛地起身,酒水泼湿了前襟:“太子殿下万安!“他身后几位武将慌忙跟着行礼,甲胄碰撞声惊飞檐下燕子。
江鼎廉额角渗出冷汗。三日前他刚往二皇子府送去十匹西域良驹,此刻太子苍白的面容仿佛照妖镜,将他那些暗地里的盘算照得无所遁形。他瞥见女儿正望着太子发怔,忽然想起那日她在佛堂的心声“师父竟是太子“。
辛夷子固忽然抚掌大笑:“皇兄来得正好!“他拎着酒壶晃到廊下,“听说太白山的雪水煮茶最妙,不知比不比得上这十八年的女儿红?“
“四弟。“辛夷道一接过酒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太医说孤饮不得酒。“他将琥珀色的液体缓缓倾倒在地,青砖上蜿蜒的酒痕像条吐信的毒蛇。
江颂宜忽然起身。她提着裙摆穿过惊愕的人群,从侍女手中接过温着的药盅:“殿下用这个代酒可好?“当归香气氤氲开来,辛夷道一抬眸时,正撞见她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
满园木樨簌簌而落。临川长公主忽然轻笑:“本宫记得这丫头及笄礼的赞者还没定?“她拔下鬓边九鸾衔珠钗,“不知太子殿下可愿。“
朱漆大门处,临川长公主绛红裙裾扫过青石阶。身后八名侍从抬着缠红绸的樟木箱,礼单展开足有三尺余长。“这三箱青玉如意是太子殿下贺礼。“长公主指尖点在洒金笺某处,永定侯府管家惊得险些摔了名帖。
“太子殿下?“老管家偷眼打量长公主身侧的白衣青年。那人广袖垂落如流云,腰间悬着枚青铜罗盘,倒像是游方术士的装扮。
长公主轻咳一声,翡翠护甲敲在礼单上铮然作响:“这位便是东宫太子。“话音未落,乌压压跪倒一片。辛夷道一广袖微抬:“免礼。“指尖罗盘金针轻颤这具身体分明已在此间生活二十余载,每逢这般场面仍觉气闷。
管家颤巍巍起身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席间正议论陈如意贺礼的贵眷们倏然噤声。江鼎廉疾步穿过回廊,见那抹素白身影立在垂花门下,忙压低嗓门:“殿下亲临,蓬荜生辉。“许氏已命人撤换紫檀案几,新铺的锦垫还带着熏香余温。
辛夷道一颔首入座,余光瞥见庭中少女蓦然转身。江颂宜发间玉笄映着天光,杏色襦裙旋出半弧,竟提着裙裾直直奔来。
【是师父!】【前世他教我堪舆之术时,也是这般白衣胜雪!】【等等。这具身子应当不认得他才对!】
思绪翻涌间,绣鞋忽地打滑。众人只见嘉庆县主扑通跪在青砖地上,发间珠翠叮当乱响。一片金桂叶恰落在她发顶,倒像是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辛夷道一广袖还保持着欲扶的姿势,罗盘金针突然疯转。他盯着少女发间摇晃的步摇,忽然记起三日前卜的卦象“红鸾星动,宜嫁娶“。
“县主这是。“长公主憋笑憋得指尖发颤,“行如此大礼,倒显得本宫贺仪薄了。“
江颂宜耳尖红得要滴血,指尖死死抠住裙摆。余光瞥见片香蕉皮黏在砖缝,牙关咬得咯吱响。
【定是哪个混账乱丢果皮!】【待我查出来,绝不轻饶。】
西侧回廊下,江柏川慌忙将半截香蕉塞进袖袋。蜜渍糖汁顺着腕子往下淌,黏得他欲哭无泪。
第220章 礼成
辛夷道一俯身虚扶:“县主请起。“袖中忽地滑出枚铜钱,正落在江颂宜掌心。旁人看来像是赏赐,唯有她识得这是玄门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