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就从沉湎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因为凝辛夷在他转过身,要迈步时,在他背后轻声道:“节哀。”
刹那间,所有一切回忆如被洪流洗刷褪色,他像是惊醒过来。
他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谢玄衣,而是如今平妖监平平无?奇没有姓氏的捉妖师玄衣。
他闭了闭眼,重新?将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虚幻身形,沉入阴影之中。
却不知道他走后,凝辛夷还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静静看了许久。
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神色,神色淡淡,难辨情绪。
她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位监使大?人居然是谢玄衣。
凝辛夷低头看向掌心的腰牌,用三清之气谨慎包裹了一层,才放进了三千婆娑铃里。
谢玄衣刚刚说的话?,她最多只相信了一半。或许谢玄衣本意并非要骗她,但很多事情,不知情本身,也是一种欺骗。
凝辛夷一直等到自己的感知里,没有了谢玄衣的身影,这才敛眉扬手。
她的手指抹过腕间的三千婆娑铃。
再抬手,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柄伞。
那是一柄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的白?伞,连握在她掌心的伞柄与撑起伞面的伞骨都是不染纤尘的白?。
凝辛夷将撑伞的手高举起来,摊开掌心。
那柄撑开的伞开始在她的掌心旋转,无?数条白?色的流苏从伞面边缘垂落下来,逐渐随着旋转重新?飞扬起来,在半空化作千万条动线。
日光渐盛,那本应薄透的伞面却好似无?法被照透、甚至无?法被照耀的白?玉石面,随着伞面不断加快的旋转,连投落地面的影子都开始变淡。
凝辛夷另一只手掐诀,并指落于额前,闭上了眼。
无?数纯白?的纸蝴蝶从伞面幻化出来,顺着风的方?向飞去四周,有的停驻地面,有的飘落半空,也有的振翅,飞往目光所不能及的更?远处。
一只蝴蝶的振翅不会有任何声音。
但这么多蝴蝶,便?汇聚成?了一片汪洋般的蝶海。
蝶海淹没白?沙堤,再涌向更?远的彼方?,比目之所及还要更?远一些。
白?纸蝴蝶又被称为忘忧蝴蝶。
凝辛夷手中这柄洗心耳专用的白?伞,自然也叫忘忧伞。
忘忧,忘怖,忘一切苦。
金色为忧,红色为怖,黑色为苦。
蝴蝶所落之处,会带走一切忧怖苦闷。
蝶翼震颤,落于万物。
然而落在白?沙堤的那些忘忧蝴蝶的蝶翼始终纯白?如初。
渺无?生息之地,自然无?忧也无?怖。
蝶翼舒展,飞往更?远方?。
重新?匿于阴影之中的玄衣有些怔然地看着那些翻飞的白?纸蝴蝶。阳光耀眼,几乎要将蝴蝶的蝶翼照耀成?有些透明的金璀,好似易碎的琉璃。
他知道,只要自己收敛三清之气,伸出手来,让那些蝴蝶落在自己身上,他便?可忘忧忘怖,再忘记所有一切的苦难。
可是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静默的凝立在阴影之中,近乎痴迷地盯着那些蝴蝶从他眼前掠过,飞向更?远的地方?。
再远一些的地方?,谢晏兮早已翻身上马,但在这一刻,他似有所感,倏而勒马,折身去看,却见那片白?纸蝴蝶已如烂漫山花,开遍整个?白?沙堤。
他神色淡淡,目光仿佛要穿透风扬的尘埃,落在无?尽远方?。
他目力?极好,自然也能一眼看到,那些山花落处,终有一处,蝶翼沾色,变成?了千万白?纸蝴蝶中不起眼、也是最醒目的一点金红染黑。
谢晏兮倏而掉头。
元勘和满庭一个?急刹,落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师兄?!”
“你们先?走。”瞬息之间,他已经?做出决断:“不要停,无?论背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