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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蓦地响起了一声钟鸣。

一声之后,旋即是许多声,满朱雀宫的宫钟都响了起来?,惊起无数飞鸟,环绕在整个神都上空。

钟鸣满宫,素缟满城。

徽元帝耗尽修为,燃血一剑,逼退澜庭江边的北满大军,划下的那道灼灼剑痕如天人下凡,剑气纵横,杀气血气沸腾,常人不敢接近。

可他?自己也神魂俱碎,慢慢闭上了眼。

白塔之外的神卫军们蓦地顿住了所?有动作,有人不顾一切地挖开了那巨大的碎石,向着驾崩的陛下张皇而来?。

元勘和满庭带着三清观的弟子们也慌忙一并冲了进来?。

“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陛下!!陛下驾崩了!!”

一片混乱的嘈杂中,无数人摩擦过明舜华的衣袖衣袂,摩肩擦踵,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这样的撞击让她?猛地回过神来?,慢慢回过头去。

然后,她?的目光倏而在越过层层人群的刹那顿住。

那道身影甚至没有面对她?,而是沉默地、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地站在人群之中,可是只要她?看到过,就?一定能认出来?。

因为那是她?不惜颠覆王朝也要为之复仇的孩儿。

可她?看到的时候,却甚至不敢喊出他?的名字。

她?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去,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想要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和步摇,因为大笑而晕开的妆容,兴许不够端庄平整的衣服,她?下意识低声道:“莲心,快为我梳妆,看看我的妆发有没有乱,我的……”

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

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莲心已?经死了,颂春也死了,大邺没有了,她?不是明贵妃,甚至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她?只是寄居在腐朽残躯里的一缕残魂。

她?只剩下了一缕残魂。

方才诉说那些深埋心底的痛极时,她?没有哭。最?爱美的她?看到自己肉身枯萎腐朽,饶是如此却还要被?用来?做权势的工具时,她?也没有哭。

可是此刻,她?却蓦地哽咽一声。

因为她?明明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却不敢与他?相认,不敢喊出他?的名字,不敢向那边走一步,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她?恨自己太狼狈,憎自己已?经太残破,更?怕……更?怕他?恨她?。

他?应该恨她?的,理应恨她?的。

全天下都知道,明贵妃因为星象而亲手掐死了自己生?而不详的孩子。她?没有尽到过半分阿娘的责任,他?不会记得半分她?的体温,更?不会知道那些她?甚至不敢为他?流泪的日子是如何度日如年地熬过来?的。

她?不怪他?。

她?只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爱他?,飞蛾扑火的为他?复仇,倾尽一切,直至生?命终焉。

他?不必知道这一切,因为这样的爱太沉重,太像是一场沉疴般的束缚,她?宁可自己的孩子空空荡荡了无牵挂的自由,也不愿意他?被?这样的爱困住。

她?甚至害怕这样多看他?一眼,就?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她?希望自己是最?盛容,最?美丽的模样,却也害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脸,因为她?太明白,拥有再骤而失去是什么滋味。这样的生?离死别她?已?经感受过一次,她?不愿意他?再知道。

还不如留给他?一个背影,让他?永远都没有看清过她?的模样,没有念想,才会没有痛苦。

是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她?是已?死之人,本就?不该回到这个世间?。

此番归来?,她?

春鈤

仇尽报,又知晓阿渊已?经长大,也有了漂亮心爱的姑娘,已?经知足。

所?以?她?魂散。

她?在人声最?鼎沸、听到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