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陛下的用意早有猜测。但有家父一直在?前面顶着,所以世族们也在?举棋不定,一部分世族猜到?了陛下的意图,而另一些?世族则觉得?,这一切都是家父想要一家独大,把持朝政,玩弄权术,蒙蔽陛下的手段。”
徽元帝扶栏而立,望向面前被养得?极好的一池锦鲤,笑了一声,目露怀念之色,道:“朕自小便与蔺文一起长?大,也有鲜衣怒马少年时。蔺文虽身为世家子?,却?反而觉得?世家的存在?乃是毒瘤,更是世间此般乱象的不可推卸的起因,更是天下大一统自大的阻碍。蔺文年轻时,曾洋洋洒洒写过数十篇策论,字字句句皆是世家之弊。如何削了世家的权柄,如何让所有有能力的捉妖师都心甘情愿为天下人?服务……这些?事情的构想,都是蔺文一字一句为朕亲笔写下的。”
凝玉娆静静听着。
“可惜。”徽元帝话锋一转,似是有无限惋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人?啊,都是会变的。蔺文会助朕削去所有世族,助朕收拢天下之权,为此甚至不惜自污声名,不惜牺牲自己?一双儿女。却?不知道,朕觉得?这天下最刺眼的世家之姓,便是龙溪之凝啊。”
凝玉娆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伸出手,为徽元帝抚平衣袖上?的一点褶皱,微微一笑:“家父可以做陛下手中的刀,臣女也可以。”
她红衣猎猎,眼底藏起一点晦涩的疯意,向着徽元帝福身行礼,声音依然?柔软:“那么接下来,便是龙溪凝氏了。陛下,您准备好复活明皇后了吗?”
若是凝辛夷在?此,一定会在?愕然?后,想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为何谢尽崖真的会心甘情愿为徽元帝所用,只为铸就一颗他心中最完美?的返魂丹。
为何徽元帝南渡十年,虽然?立了太子?,却?始终后位空悬。
因为他要为自己十年后的今日所行,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
有什么能比一个能够驱使谢尽崖、在?前朝就以妖妃之名著称的臭名彰著的女人?更适合呢?
徽元帝侧头听完身边梁倚公公转述的、此刻太极殿前发生的事情,蓦地大笑起来:“朕已经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十年。你?呢?”
……
鹿鸣山外。
姬渊一身甲胄,翻身上?马的同时,垂眸看向自己?的腕间。
叮铃
旧红绳上?的两颗暗金色的铃铛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在?向他诉说来自神都的轻语,那样喑哑的清脆串成鹿鸣山上?的轻风,再落入他的心底。
姬渊猛地按住铃铛,止住所有铃音,然?后看向一旁纵马而来的公羊春。
公羊春面色郑重,双手捧着一面崭新的军旗,然?后当?着姬渊的面,霍然?抖开。
军旗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邺”字!
他们的背后,是红甲覆身,厉兵秣马,蓄势待发的府军们,而这些?各为其主的府军们此刻全身上?下的装备,分明比大徽的正规军看起来还要更精湛,更结实!
“三殿下,神都来报。”公羊春遥遥望向神都的方向:“何呈宣已经下诏狱,神卫军与禁军的统领皆为昔日何呈宣的部下,在?下朝后向凝家三小姐举剑复仇……”
说到?这里,公羊春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姬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