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绿衣女子一路从极南风尘仆仆赶来,发辫有些松散,上面?的?银饰也失去了往日的?明亮,但?她的?那双眼瞳却像是燃起了一团永不熄灭的?火:“他们以为胁迫有用,以为这世间所有人都会?为利益和强权低头。可我的?家人……我的?阿爹阿娘阿兄阿姐,他们不会?。他们不愿意说出?逼迫我的?只?字片语,哪怕蛊虫发作,痛不欲生,哪怕七窍流血,他们也宁死?不屈。”

“谢玄衣,我的?家人死?在我的?面?前。而逼死?他们的?人,却是我的?血亲。”宿绮云终于道:“所以,我懂。”

谢玄衣终于在宿绮云对面?慢慢坐下,有些颓然地开口:“然后呢?”

“然后,我为他们敛尸埋骨,来了神都,认识了阿橘。”宿绮云将?一杯茶推到谢玄衣面?前,盯着他的?眼瞳:“她陪我去杀人之前,我睡了三天三夜,养足了精神。谢玄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玄衣的?手指点在那杯茶上,垂眸不语。

“你太累了,就算要杀人,也要先休息好了再杀。”宿绮云道:“报仇这事儿,我熟,阿橘也熟,你那个假阿兄不知道熟不熟,但?是起码杀人这事儿他应该不陌生。你睡,我给你守着。等阿橘回来,我们再去,也不迟。”

谢玄衣沉吟片刻,到底慢慢举起茶杯,将?要触碰到唇边时?,却听宿绮云喃喃了一句:“程祈年就别去了,他那种满脑子正直仁义的?傻子,还是别跟着我们血腥地打打杀杀了,不适合他。好好回去躺着去吧。”

谢玄衣蓦地闭眼,欲言又止,然后一口喝了茶,转身躺回了草垛上,强制自己闭上眼,等药效来。

*

平北侯府。

“跟丢了?”刀剑交错的?书房之中,平北候睁开寒光四射的?眼,冷冷扫向跪在面?前的?人:“你是说,从三清观到神都这么长一段路,你带了三千人设伏,蹲守了三天三夜,却连人影都没有见?到?”

跪在下首的?黑衣卫冷汗涟涟:“属下知罪!请侯爷降罪!”

黑为衣,金为靴,正是平北侯手下最?得力也是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只?亲兵。

“都他妈过去三天了!人都在神都了!我还降个屁罪!”平北候何呈宣大?怒,顺手抄起面?前的?茶杯向前砸去:“老子就算现在砍了你的?脑袋,又有鸟用!”

那茶杯正中黑衣卫的?额角,一声闷响,鲜血淋漓,黑衣卫却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血流淌下来,他悄然用衣袖接住,不弄脏地面?分毫,道:“那日,司空家的?少?爷混进了木先生的?队伍里,如今生死?不明,可要……告知司空家一声?”

何呈宣冷笑一声:“这种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他自己去找死?,关老子屁事?”

黑衣卫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雁过留痕,属下率人踏遍来路,到底还是觅得了一些痕迹。侯爷可还记得前朝……”

说到这里,那黑衣卫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又未听得何呈宣叫停,这才压低声音道:“曾有人擅偃术?”

“偃术?”何呈宣抬眉,“你是说公羊家和江家的?把?戏?”

他稍一顿,便猜到了黑衣卫突然提及此事的?缘由:“你是说,有人以偃术为他们一路掩护,所以你们才未曾察觉?”

“正是。”黑衣卫沉声道:“只?是如今公羊家已?在南渡之前被当今灭了族,永嘉江氏的?偃术在当今将?其列为禁术后,也已?经失传。属下专门遣人去永嘉江氏走了一趟,江氏规矩,未有僭越之处。”

直到此时?,何呈宣的?眼中才真正闪过了一丝玩味之色,终于对黑衣卫所说的?话生起了兴趣。

“江家这些年来循规蹈矩,小心翼翼,没那个胆子。不过,倘若不是江家,难道是公羊家?”何呈宣的?目光扫过一墙的?神兵利器,蓦地起身,走到了其中一柄剑的?旁边,伸臂取了过来,在掌心抛了抛,然后猛然拔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