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衣隐姓埋名,连面容都要遮掩地加入平妖监,所为之事,想来无非是弄清三年?前的灭门真相罢了。

他与?自己的大哥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两相配合,的确是很好的计策。

……如?果?,他的大哥,真的是谢晏兮本人的话。

程祈年?的眼底带上了一丝深思。

谢玄衣知道谢晏兮究竟是谁吗?

……

谢玄衣如?一缕轻烟般顺着土阶墙壁而下,落地无声,然而铺天盖地的尘土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动,没入口鼻,他强忍了片刻,才将想要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这样充满了尘土、极度干燥的黑,与?斗兽台下面暗无天日却带着腐烂潮湿气息的黑并不相同?,却让他蓦地回忆起了那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谢家灭门之时,他并不在场。他因为贪玩和不着调,白日里与?一群纨绔打了个赌,就赌大家都在周遭的山上埋下宝箱,看?谁的能被?别人找到。

那一夜,谢玄衣揣着一个装了一大把银票和金花生的木匣子翻墙,得意洋洋地往山最深处走去,心道自己一定?要找一颗最不起眼的树,挖一个最不起眼的坑,让谁都找不到。等?到很久很久以后,说不定?才会有路过在这里歇息的有缘人突然发现?这木匣,那场景,真是想想都觉得有趣。

可他走得太久了,走得也太深了,累了在一棵树下歇息的时候,竟是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他吓了一跳,把匣子一埋就飞快往家里跑。他那不问世事云游天下的大哥前一日归了家,若是一大早用早膳的时候他不在,怕是要被?说教好一阵子。

来时觉得这路不过一会儿就到,回程时却觉得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漫长?。他紧赶慢赶,终于翻过山头,要抬脚下山的时候,在山上向着扶风郡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然后,他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再后来,再后来便是他踏入死寂一片的谢家大院,在一片惊心动魄的血色中,一边忍不住地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而呕吐,一边跌跌撞撞去找爹,却发现?全家上下竟无活口,连他那号称已经以一力降妖戡乱的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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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也不例外。

他从惧怕那层叠的血,到面不改色地慢慢在血泊中坐下,任凭那样的色彩将自己的衣料染红。

那是他家人们的血。

他怎么能恐惧家人们的血呢?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血里坐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捡回理智的,他坐在那里,心想他就在这里,等?着杀了谢家满门的人回头,他学艺不精,却也总有办法与?那人同?归于尽,做个明白鬼。

可他等?了很久,到漫天的血都干涸,却什么都没有等?来。

他也想过自戕,可剑都在脖子上了,他的胸膛里却又涌动着太多?的不甘心。

直到他的应声虫延迟太多?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阿满,跑,别回头。”

那是他大哥谢晏兮的声音。

他的声音冷冽,没有什么起伏,分明下一刻就要死去,却依然沉静。

谢玄衣过去最讨厌他兄长?这样仿佛万事万物都不入他眼也不入他心的声音,觉得他就像一个毫无情?绪的假人,肯定?是在三清观修行修得六亲寡淡毫无人气了,等?他下次去三清观,高低要找他师兄的师父多?说两句,若是修行修得没人味了,还怎么平妖救世。

但此?刻,他听着简简单单的这六个字,却竟然蓦地落下泪来。

那样的镇定?与?平淡,像是所有动荡与?惶然之中最轻柔的安慰,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兄长?撑着,来让他活下去。

跑,别回头。

他被?这几个字驱动,像是一具傀儡一般,从满是血腥的院落中跑了出?去,等?到他回过神来,他竟是跑回了最初看?到这一切的地方。

然后他慢慢走到了自己埋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