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温暖明亮,一下子照亮了趴在地上, 匍匐在他脚边的人。
即便是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头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得如杂草一般,四下斜出, 跟平时大相径庭, 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是她。
“宁思?”他蹲下去, 试着喊了一声, 抬起的双手不知道该怎样去扶她。
其实从裴慎喊的那一声“凌泉”开始,唐宁思就听到了,可是她什么也没看见,以为那是幻觉。
裴慎怎么可能来呢?
她想。
一声“宁思”,更是让她如堕梦境。
这是她在现代,父母亲人叫她的名字啊,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几辈子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唤了。
这个时代这个地方, 真的太冰冷太可怕了。
火光照过来,温暖得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里,小女孩生前最后的一场美丽的幻觉一样。
她不敢抬起头来,怕这美丽的幻觉破灭了。
趴在地上的人明明还有呼吸,可却不搭理他,他想去把她扶起来,却又看到了她浑身的伤,怕不小心弄疼她了。
裴慎踌躇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乌紫的手背上,“你、哪儿疼啊?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覆在手背上的手干热温暖,唐宁思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慢慢抬起头来,待看清了,眼泪夺眶而出。
“世子!”
刺破黑夜的火光之下,是裴慎满是关切的面容。
唐宁思哭喊着,从地上爬起来,急切切的爬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莫名其妙被人迷晕绑走,又被卖到这么个地方,这么个人家来,唐宁思没哭。
在后山里绝望的奔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为自己寻来一丝生机,她也没哭。
好不容易,绝然一跃,自绝于人世,她也没哭。
从鬼门关中捡回一条命,又被拉回人间地狱,一路上多少磕磕碰碰,她也没哭。
挨了一耳光,耳朵嗡鸣嘴角流血,又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被人推倒在地,她也没哭。
可是现在,她哭得惊天动地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恐惧都哭给他听。
裴慎就蹲在地上,被她搂了个正着,一开始还有些惊着了,肩颈僵硬,但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又想到这一天受到的苦楚,心里又软了下来。
他僵着手臂,拍了她的后背一下。
然后,又一下,又一下。
动作僵硬而生疏。
举着火把的凌泉见了,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家主子,生来就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唐宁思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安静地伏在裴慎怀里,唯有那一双手搂得紧紧的,半分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裴慎也没想把她扯开,直接将她往怀里一抱,站了起来。
去找火把的村民们都回来了,几十个火把,将黑暗的天地里烧出了一个窟窿。他们望着那个午时刚刚被买进来的那个小姑娘,抱着那个从天而降的贵人哭得天昏地暗。
这里有好几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谁家也没出过什么事,谁想到,这次黄三家买的,竟然有这么大来头。
刚刚那个贵人可说了,那是他王府要紧的人,可黄三一家岂不是要倒霉了?
果然,那个贵人抱着丫头站了起来,盯着愣住了没反应过来的黄三母子,俊秀的眉眼格外冷肃。
“拐卖人口,还拐到我淮王府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裴慎冷着脸,声音没有多大,却让所有人都低了头。
黄三不服,“我花钱买东西……”
“买东西?”裴慎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唐宁思受了伤,又一直在哭,裴慎到现在都还没有认真看过将她弄得浑身是伤的罪魁祸首,此刻看过去,他只觉得心中格外火大。
就这么一个粗鄙之人,也敢肖想他院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