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瑜带陆婉初去了蟒江上游,寻了个水流缓慢的江边,于那柳树下的青青草地上,教陆婉初抛饵垂钓。

陆婉初在旁边看着陆瑾瑜手里拿着鱼竿,把手上的鱼饵穿到那弯弯细细的尖锐鱼钩上,没想到他闲下来的时候,举目远眺江面时,身上有股宁静悠远的况味。

陆瑾瑜手把手教陆婉初怎么抛长线,随后又静下心来,等待着鱼儿上钩。

陆婉初聚精会神地盯着鱼线,一旦稍有动静就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把鱼线拉起来,结果往往都被鱼儿脱钩了。

这一回,水下刚有了动静,陆婉初就要开始收竿了。

尽管陆瑾瑜跟她说过不止一次,要沉住气才能钓到鱼。可是她不行,捺不住,再晚鱼儿可就跑了!

然刚一动手,冷不防身后气息袭来,陆瑾瑜站在她身后,手臂从侧方伸过,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按住她手上的鱼竿,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不许她动。

陆婉初好似靠在他怀里,闻到了柳树下青草的气息,闻到了江水里湿润的气息,还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很是清爽干净。

陆瑾瑜的呼吸落在陆婉初的头顶上,是平稳而悠长的。

陆婉初紧紧盯着水面上飘着的鱼线正往下一扯一扯的,她太过专注,心头怦怦跳起来。

直到陆瑾瑜把着她的手,突然收力往上扬鱼竿,那动作干脆利落,水里扬起浅浅的水花,紧接着就看见一条鱼蹦出了水面。

陆婉初喜呼一声:“钓上来了!”

虽然是条瘦小的鱼,陆婉初还是亲手把它捉着放到旁边盛了水的木桶里,看着它慌乱无措地游来游去。

陆瑾瑜又挂了一枚鱼饵,把线抛了出去。

陆婉初半晌没出声,陆瑾瑜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趴在木桶边,看着那水中鱼怔怔出神。

“你觉得它很可怜?”陆瑾瑜忽然问。

陆婉初摇头,道:“它本来是自由自在地遨游在茫茫江海里,却因为一时中了圈套,而被困在这方寸木桶间,最后还要被人抽筋扒皮,二哥,你说要是重来一次,这鱼还会上钩么?”

陆瑾瑜道:“这是它想重来就能重来得了的?”

陆婉初笑笑,道:“也是,人很多时候尚且不能够重来,更何况是鱼呢。我只是突然间觉得,人有时候也像这鱼一样。”

她何其幸运,能够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但是面对残酷的已知,比面对未知更可怕。

陆婉初扒着木桶,喃喃道:“二哥,我怕。”

“我怕我会像这鱼一样,最终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陆瑾瑜道:“那就不要去吃别人抛下的饵。有二哥在,不会饿着你。”

那就不要去吃别人抛下的饵。有二哥在,不会饿着你。

陆婉初听来端地一颤,仰头看着柳荫下的这一道侧影,好似只要有这个人在,她便能够心生安定,纵使往后风雨飘摇,她也再不用担心害怕。

陆瑾瑜看过来,波澜不惊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又道:“比起做一条鱼,做个钓鱼抛饵的人不是更好。”

他的三言两语,拨开了陆婉初心中的茫然恐惧,让她也如远处那云头播撒下阳光一般,豁然开朗。

陆婉初眯着眼笑道:“二哥说的是。”

这一世她不是孤单奋战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要来的挡不住,那就来好了。

不光是钓鱼,做事也是一样,要沉下心来。

陆婉初静心等待,终于等到鱼儿上钩套牢,她兴高采烈地收竿。

可约摸是钓到了个大家伙,在水里游动挣扎,陆婉初毫无防备,鱼不容易拉上来,倒险些被鱼给拉到了水里去。

幸好陆瑾瑜动作快,顺手勾臂搂了她的腰往后退些才得以避免,又帮她收竿,一看果然是个大家伙。

两人傍晚而归。陆婉初再无那种消极沉闷之态。

一个月以后,该来的还是要来,挡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