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年少心高,总想着自己被人看到。可经济现实却逼迫着她,不得不把时间消磨在作伪当中。

她没办法像唐宁那样能画出被承认的作品,只能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悄悄留下自己的痕迹。

深埋于人物肖像眼中的“Y”字,就是她给过去自己立下的墓志铭。颜料一层层覆盖下,她惧怕被人发现,又期待被人看到。

最终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画一幅幅地被安稳卖了出去。顾易曾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神经病,真的有钱没地方花。”

安德烈看着顾易碎碎念,知道她并不像表面那样不在乎。

其实换位想想,如果有一个人如此巧合的收藏了他所有未署名的摄影作品,他大概会把这个人奉为知己。

只是顾易太现实了,她无法接受这种荒唐的浪漫。

“所谓收藏的价值,其实是收藏的那个人来评定的。况且那些画是真的画的很好。大概三年前,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它是假的。原本想买下来自己收藏,但简行舟执意跟我抢,我便让给他了。毕竟吴璋的作品售卖渠道很多,不值得为这一幅跟他争。”

安德烈说着笑了一下,真是奇妙的缘分。过去抢她的画,如今抢她的人。

“我想他那个时候应该就发现是假的了。之所以跟我抢,可能是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在专业的事上赢过我。简行舟东施效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将我骗得团团转。”

所以他能够理解简行舟对顾易的执著,这些年不惜代价一直寻找她的画,以吴璋原作的高价购入。

毕竟简行舟本来就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他看上谁的画,研究谁的作品,简行舟就紧随其后买下收藏。

只有在审美品味这件事上,简行舟才会低三下四地来“求”他,时不时装作佳作分享,让他来帮自己判断哪些作品更值得收藏。

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笨拙又自卑地模仿他。

安德烈不得不承认,他阴暗的内心极其享受这种时刻。

视他如蝼蚁一般,踩在脚下,嘲笑他的庸俗的品味低级的审美,以此偿代他在爱情中受的挫折。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拒绝简行舟的“咨询”,一直帮他做着判断,仿佛真正的挚友。

安德烈很清楚,也恰恰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获得了优越感,让简行舟抬不起头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迷于与他抢女人,在其他战场捡回自己的自尊心。

永无止境的恶循环,让他们一直困在幼稚的躯壳里无法成长。

他看向身旁被自己强行带入循环的女孩:“顾易,你喜欢过简行舟吗?”

“没有。”顾易烦躁地说道,“你还要让我说几遍。”

“那以后也不要喜欢他可以吗?”

安德烈想要打止,想要走出来,想要顾易救救他。

顾易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后者也正认真注视着她。莫名的,她好像听到了他的求救。

可怜也可笑至极,竟然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可以。”

算不上谎话,也算不上承诺。反正他们两个,她都不会爱。

“相应的,你也要对我再好一点。”

顾易冲着镜中人笑了笑,迎合着他期待的关怀。

明知她多半虚情假意,安德烈仍然忍不住笑意上浮。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在犯贱,偏要从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身上寻求慰藉。

可他的人生安全太久了,急切地渴求着这样一次冒险,要不将他击碎要不让他重塑。

两人回到求索时,李沢已经接到了简行舟助理的电话,代为表达了歉意,并且愿意公开发表一段声明,澄清昨晚的冲突与求索和郑画家无关。

他原本很悲观,毕竟跟这些有钱人打交道多了,知道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面子大于天的人。而简行舟的名声在外,更是众所周知的调子高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