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麦里传来傅西凛低沉的呼吸声:“目标确认击毙?”
“嗯。”
她盯着十米外那具逐渐僵硬的尸体。
男人后颈露出熟悉的蛇形刺青,那是江万城旧部的标记。
最后一个。
雨势渐猛,冲刷着男人半张扭曲的脸。
一年前仓库里的枪声、沈季明滑落的戒指、父亲墓碑前的白菊……
无数碎片在这一刻归位。
裴瑾云抹去脸上的雨水,却抹不掉灵魂深处战栗的快意。
“瑾云?”傅西凛的声音突然逼近。她抬头,看见他瘸着腿穿越雨幕,作战服右腿已被鲜血浸透。
“你疯了?”她撕开急救包的手在发抖,“不是说好包抄路线吗!”
傅西凛任由她包扎,忽然抬手拂过她眼角。指尖温热,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都结束了。”他轻声道。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探照灯将雨丝照成银线。
军区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眼眶发酸。
裴瑾云盯着监护仪上起伏的绿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医生的话回荡在耳边:“弹片距股动脉只有2毫米……”
病床上傅西凛脸色苍白,却还有力气调侃:“裴医生要重操旧业了?”
他指的是她扔在储物柜多年的外科证书。
“闭嘴。”她调快点滴速度,动作粗暴得像在报复,“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裴瑾云想起当时的画面。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傅西凛的血压骤降至危险值,医护人员冲进来时,裴瑾云被挤到墙角。
透过人缝,她看见他涣散的瞳孔。
“傅西凛……”她抓住他冰凉的手指,“你说过要陪我走到最后……你不能再出事了……我不能再……”
后面的话被哽咽碾碎。
傅西凛眨眨眼,坚定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手术刀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
裴瑾云深吸一口气,划开患者腹腔。这是她离开医疗系统七年后首台主刀手术,患者是缉毒队送来的线人。
她稳稳夹住破裂的脾动脉,忽然想起二十岁第一次执刀时,父亲躲在观察室偷看被她发现,当时的裴父还一脸淡定的假装自己是来修空调的。
“电凝笔。”
鲜血在灼烧下止住。当缝合线打上最后一个结,护士长突然红了眼眶:“您一点都没变……”
更衣室里,傅西凛靠着衣柜等她。
“欢迎回来,裴医生。”
又是一年,裴瑾云蹲在父亲墓前摆着青团,忽然发现碑前多了一束洋桔梗。
那是母亲最爱的花。身后传来脚步声,傅西凛的靴子上沾满了泥泞,手里却捧着个丝绒盒子。
“我查了黄历。”他单膝跪在雨里,“今天宜嫁娶。”
戒指是复古的素圈,雨滴砸在戒面上。
她伸出颤抖的手,听见自己说:“怎么跪得这么标准……像投降一样。”
傅西凛笑着把戒指推到她指根,抬头时睫毛挂着水珠:“裴瑾云,我会用余生向您证明我的真心。”
又是几年不过去,裴瑾云回到母校当了教授,而傅西凛也从一线退了下来。
婚礼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裴瑾云挽着李振国的胳膊走过长廊。
老人故意放慢脚步,像当年带她参加毕业典礼那样絮叨:“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书房还有三份调他去南极的申请……”
红毯尽头,傅西凛制服笔挺。
他胸前别着两枚徽章:一枚是裴父留下的老式军章,一枚是他们共同获得的功勋奖章。
当李振国将她的手交出去时,教堂钟声正好敲响十二下。
阳光透过穹顶洒在交握的手上,两枚素圈戒指相碰,发出清越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