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军,你是不是还在气那十块钱?”
“我不是都跟你解释了吗?我的钱有大用处,不能随便花。”
“算了,我不跟你争,这两块钱你拿去,就当我补贴家用了。”
结婚十八年,郭秀梅总是这样,以为随便给我点小恩小惠就是对我好。
可我明明记得,十八年前,我们结婚时。
郭秀梅红着脸将入伍证塞进我手里:
“建军,以此为证,我郭秀梅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我擦了把眼泪,重重点头。
满心期待着未来。
可未来是什么呢?
是我三百六十五天顶着烈日上工,赚来口粮寄到城里给她补身体。
还是我为了让她放心家里,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岳父岳母。
大冬天还要下水洗全家人的衣服。
两只手长满冻疮,肿的像是萝卜,一到阴雨天气就从骨头缝里往外疼。
想要郭秀梅给我点钱买药时,她只是说:
“你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这么点小事别乱花钱,忍忍就过去了。”
而那时,她却把自己自己三分之二的津贴,拿去给许绍华买的确良。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
心像是被泡进了苦水里,我的大脑却越发清明,抬起眼说道:
“郭秀梅,我们离婚吧。”
2
郭秀梅愣了愣,接着爆笑出声:
“建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离婚这种话,你也配说?”
“行了,不做饭就不做饭,你去国营饭店打包两个菜回来。”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到我手里:
“再给你五块,省着点花。”
郭秀梅说得认真,我却有些出神。
结婚十八年,这还是她第二次给我这么多钱。
第一次是我给岳父采药,从山上摔下来。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郭秀梅表面担心,痛快地交了十二块钱医药费。
转头却怪我没用,乱花钱,交代医生别给我打麻药。
省下钱,好给许绍华买自行车。
这,也是我翻到邮递单才知道的。
嗤笑一声,我想把钱还给郭秀梅,才发现她早就已经回了家。
院子里,传来儿子不忿的声音:
“妈,你就多余给爸钱。”
“他现在敢跟你闹,不就仗着你心软惯着他吗?”
“要我说,你干脆答应他离婚算了,反正他又不像绍华叔叔,有知识、有文化,还考上了大学。”
“像爸这样的乡下人,离了婚谁敢跟他?到头来还不是要求着你养。”
儿子信誓旦旦,郭秀梅却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徐徐开口:
“你爸当年其实考上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我拿去给你绍华叔叔了。”
“你绍华叔叔身子弱,吃不了苦,要是不能上大学,肯定会难过的。”
郭秀梅的声音惋惜又心疼。
像一把惊雷划破了我的天空。
我看着自己糙的不成样子的双手,这才想起。
当年我参加完高考,去镇上查成绩的那天被人从背后推下河。
水流湍急,差点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