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总算了解具体情况了,便道:“我清楚了,我表弟的工作我会跟家里人一起做的,一定让他认识自己的错误。还得辛苦您再费心,约对方再来调解一次。我的态度也很明确,一是一定向他们道歉承认错误,二是不管赔多少钱,我们认,只希望和他们达成谅解。”

从派出所出来,江鹭向表舅妈一家人转达了和王警官沟通的情况,两个长辈还没说话,杜晓飞先不情愿了:“不管多少钱我认赔?他就眼睛上边划了个口子,连缝针都不需要,能花两万?我进拘留所蹲五天挣两万块钱不香吗?”

李凤桃责他:“飞飞,不能这么说!你真拘留了,往后工作还怎么发展?你虽然不是公职人员,可好歹单位也是个国企啊,国企很看重这些的,不能因为这两万块钱把前途毁了啊!”

江鹭以为她是认可这个结果了,正要为此松口气,李凤桃却又试探地问:“小鹭,虽说咱们确实是过错一方,可是就这么赔两万,确实也是挺让人无法接受的。派出所有没有说,能给帮着往下调一点?”

“这倒没说,人家派出所只是承诺会按流程再调解一次,至于金额,还需要双方协商。”

“那……你能不能给宋魁打个电话,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舅妈,他再有什么办法也得按流程来啊。”

“他好歹也是个局长呢……”

“他人又不在平京,手哪能伸这么远?再说,当领导更得按流程办事、以身作则了。他都打招呼托关系的,下面还不乱套了?”

杜国栋却哼了声,道:“本来下面就乱套的,你倒是把你家宋魁管得严实了,但我认识的好些人,给派出所好处、求他们办事的可不少!你看刚那姓王的警官,对我们什么态度啊,要不是我顾不上跟他为这事置气,我真想投诉他去!”

“表舅,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徇私的是少数,公安系统这些年也都在整治整顿,不能一面他们内部整顿,我们这些老百姓又一面败坏这个风气吧?好的社会风气也要靠大家共同维护。”

“小鹭,你这话说得舅妈接受不了,我们怎么就是败坏风气了呢?我们这些年也没有求过你和宋魁什么事吧?怎么让他打声招呼问上一声就算是败坏风气了?”

江鹭知道,自己其实没必要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两个长辈,让气氛变得紧张,把关系也搞僵。她完全可以像对待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敷衍了事地搪塞过去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话先应着,至于帮与不帮,则完全由她自己心情。

可面对自己的亲人,她又实在无法如此假惺惺地应承、说出那么虚与委蛇的话来,只有如实道:“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对,但是确实这事去找宋魁不合适……”

她话没说完,李凤桃就将她打断:“好好好,你的态度我知道了,你就是爱惜宋魁的羽毛,连你表弟出事都不肯请他出面帮一下,对吧?那等会我自己给他打电话总行了吧?”

江鹭无言以对,杜晓飞先急了,吼道:“你打什么打?找姐夫说我这么丢人的事,你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我都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你跟我爸非得掺和进来就算了,还把我姐弄过来,咋了是不是还得在家族群通知一声,让大家都来看我笑话呗!?”

李凤桃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家三口僵持不下,最后杜晓飞拽着叶楠气冲冲地走了。

表舅妈和表舅虽然嘴上骂着他这个不孝子,但可怜父母心,骂完了还是又追了上去,只留下江鹭一个人有些怅惘地站在原地。

这只不过是十几年来她屡次面对的无数两难境况的其中之一罢了。多少次拒绝,多少次解释,多少次让亲朋好友的殷切期望落空,她坚守原则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宋魁的事业、仕途能走得顺畅、平稳一点罢了。

但他理解过她吗?也许理解过,也许没有,也许他表达理解和关切的方式还是如同曾经那样简单粗暴、晦涩内敛。这些年他在异地外任,她们沟通的频次一年比一年少,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则一年比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