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湄还算热络地招呼着她,但脸上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对于她,既没有和颜悦色,也没有鄙薄排斥,让人看不出她的态度究竟几何。
她是个五十多岁但依然保养得很好的女人,个头不高,精精瘦瘦,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但江鹭一点也没有感到她们之间的距离因为这笑容而拉近,反而是比电话中还生疏忐忑了。
江鹭硬着头皮,兜着弯子跟刘湄嘘寒问暖、家长里短地聊了半晌,终于感觉气氛松快下来,刘湄的态度也明显温和了,才婉转地把话题衔接到班主任的安排上。
她揣摩着用哪种方式比较容易让刘湄接受,组织一番语言后,对她表明了自己请辞班主任的想法。
刘湄却没有应她,而是摇头一叹,说起自己的难处:“江老师,这么和你说吧,这个班主任的安排过程,真是难比登天啊。我是从三中调动过来的,按理说,三中的学风不如一中,老师的整体素质也是不如一中的。可是在班主任安排方面,我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年的这种情况。还在研究这事的时候,就不停地有老师打电话、发信息来请辞、请退,等到了开会的时候,一算,没提申请的居然就剩下三五个人了。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原以为江老师你一直没来找我,是愿意替学校分这个忧的,没想到……倒是我会错意了。唉,你的诉求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确实已经不好再调整了。”
其实从进门起看刘湄对她这慢热的态度,江鹭就感觉到今天自己此来恐怕是白跑一趟。刘湄这一声叹,一开口起手就是讲“难比登天”,又给她戴高帽子、把她抬到道德拷刑架上,说白了不就是区别对待完了还要把责任扣回她头上,怪她觉悟低、自己没早说?
江鹭已经凉了一半的心更是彻底凉透了,不仅凉,更有些气愤。
如果可以,她真是不愿意和她表演这出虚与委蛇的戏码。但她性格如此,面情软,脸皮薄,说不出太强硬的话来。也只好重重叹一声,以退为进地说:“我理解您的难,于心而言,我是愿意为学校分这个忧的,但也确实是有心无力。您可能不知道,几年前为了替学校解决困难,我一学期带两个班的班主任,累得心脏出问题住院、后来胆结石又动手术。虽说不算个太大的手术,但毕竟是切除了一个身体器官,术后需要长期恢复、更不能劳累。出于对我的关照,学校才不再给我安排带班的工作了。”
刘湄听完,颇有些意外地睁大眼,语气也显得又惊讶又懊恼:“是这样啊?诶哟,你这个情况,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也没人跟我提,我都还不知道你身体不好。”
江鹭知道,刘湄肯定清楚她生过病、做过手术这件事,就算她没有深入了解,也绝不可能全无耳闻。
当时她病倒住院,多数同事、校领导都来看过她,宋魁给大校长打电话发飙,质疑学校人事安排不合理,也是闹得人尽皆知。所以但凡开会研究讨论过这个问题,就绝对不存在所谓的不知道、不了解,她这纯粹就是在她面前演起戏来了。
既然她装傻,那她不妨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更无法拒绝一点。
“是啊,校长,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不得已来跟您求这个情的。您看我这情况,身体不好,需要调养,可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操持。我老公,当警察的,根本没时间顾及家庭。家里四个老人,一个孩子,都指望着我照顾……我哪里还有精力带班主任?我知道,给您请辞的老师大多是各有各的困难,但我还是希望您也能考虑一下我的情况。”
刘湄嗫嚅了一下,支吾着点头:“好吧,好,我考虑一下……”她若有所思地,又忽然问:“江老师,你刚说你老公是当警察的?”
“是啊。”
“唉,你们做警嫂的,不容易啊。那你老公多大年纪了,和你差不多?”
“没有……他倒还大我不少。”江鹭不知道她怎么又查上宋魁的户口了,问年纪又是什么意思?
“哦,那得有四十好几了?这个岁数,现在职务应该不低了吧?具体负责哪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