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主意,只能先点头。

不大会儿,车外头聚集了几个过来取车的车主,停车场的保安也闻讯赶来。有人报了警,警方答复得十来分钟左右才能赶到,有人打120,还有个热心肠的大哥甚至捡了块砖头过来试图破窗救人。但对着后车窗砸了好几下,窗户也就受了点儿皮外伤。

旁人给他出主意:“你得拿那尖的地方,砸拐角。”

大哥又试了几回,还是没砸开。

“这得靠破窗器,其他都不好使。谁有破窗器?”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摇头。

有个年龄大些的老爷子拍窗问:“姑娘,你怎么样啊?还能坚持得住吗?”

江鹭神思已经有些模糊了,勉强听清大爷在说什么,却已无法回答,意识在“再多坚持几秒”和“坚持不住了”之间来回撕扯……

就这前后四分钟里,宋魁也大汗淋漓地赶到了。他胸膛起伏、急喘不止,满脸、满身都被汗浸了透,衬衫已是湿得前胸贴着后背。

围在车附近的人有些散去了,有些还在帮着想办法。

宋魁赶到跟前,隔着玻璃,见江鹭已经瘫靠在椅背上。

“鹭鹭!”他拍打玻璃让江鹭往后躲躲,但她几近虚脱,无法动弹。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用破窗器碎了玻璃,车窗应声从破窗锤的着力点崩碎,但因为贴着玻璃膜,没有当即散落。他焦急用手去扒,玻璃渣哗啦啦地落下来全割在他手上,尖锐的碎片扎进他手背上、手心里。

宋魁这时间已经完全感觉不着疼了,只担心伤到她,又把窗框上残余的玻璃茬全撸了干净,才探身托着江鹭腋下将她捞起,硬将她从车里拖了出来。

外面紧张得屏息以待的路人们纷纷松了口气,告诉他:“刚有个人已经打过120了。”

大爷有经验,引他:“中暑了,得稍微放平,不能憋着。快给抱这边儿来躺着,这边地上没晒过,凉快。”

宋魁将江鹭抱过去放下,跪在旁边,有个大姐给他递上早备着的凉水、浸过水的湿毛巾,小年轻也将手里的冰镇饮料贡献出来,让他给江鹭物理降温。

他一一道谢接过来,边擦着她额头、脖颈边问她:“怎么样?能喝点水吗?”

看着他手上一片鲜血淋漓,江鹭焦切地想问两句,但闻见那股血腥味,头晕、恶心的症状更加重了。她天旋地转地想吐,说不出话,只摇了下头。

几分钟后,派出所和120前后脚到了,江鹭刚被送上救护车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在急诊室。床位的帘子半拉着,周遭乱哄哄的人声和仪器声离得很近,又仿佛隔得很远。

冰凉的液体缓慢地滴答着,流进血管,急诊室的空调冷气让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左手被冻得有些发僵。她还是感到虚弱,乏力,像几年前刚做完手术从麻醉中苏醒的感觉,但恶心的症状减轻了许多。

已不知是几点了,宋魁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椅子里闭着眼,袖口挽至臂弯处,右手缠了绷带,左手手背上贴着医用敷贴。脸上因污脏和汗水而斑驳,白衬衫上污渍、汗渍并着血渍,一片狼藉。

江鹭目光灼热地凝他,几乎以为再见不到他了。直到他出现在车窗外,看到他浑身被汗水湿透、水洗了一通似的,脸庞通红,粗重地急喘,焦切地急唤,那时刻她也好像也又有了再多坚持一秒、两秒的意志。

两进医院,上次是他,这回换她。

不用问,她已猜出是什么缘由。

宋魁小眯了会儿,睁眼看她正望自己,赶紧凑近问:“醒了?好点没有?”

江鹭点头:“手冷。”

他倾身,小心翼翼地裹住她扎着针的冰凉的手,给她捂着。

“渴不渴?”

她摇摇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刚从即将阴阳两隔的阴霾中心有余悸地回神。他的魂牵住她,她的则为他停留,两只手的温度交融着,将他们的灵与肉再度拉回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