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瓣轻盈雪花打着旋儿钻进殿内,被暖意融化。
青泥脸上盈着笑意,“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啊,娘娘。”
殿前枯树上落满了雪,一派冷清,姜窈按了按心口,“我总觉得心慌。”
她甚至能隐隐猜到裴涉要做什么,可她无力阻拦。
她自己?都失了自由身,拿什么去插手旁人的事。
青泥放下手中正在绣的肚兜,“娘娘是这些时日忧思?过度了,奴婢扶您去榻上歇会儿。”
姜窈倚在榻上,腰后垫着软枕,“青泥,你在绣什么?”
青泥将肚兜递给姜窈,“奴婢在给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绣肚兜呢。”
姜窈指尖划过那?方小小的肚兜,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
大约已经有四个月了,小腹微微凸起。
姜窈对这孩子感情?复杂。
若是寻常人家?,自然都会满怀期盼等着孩子降生?。
可这孩子身世见不得人,她连期盼孩子降生?的胆量都没有。
做皇后的时候,她有时翻阅书?卷,会思?量将来若是有了孩子该给它取什么名字。
现在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给它取名的事。
青泥在一旁一针一线绣肚兜,姜窈半坐半倚在榻上,昏昏欲睡。
殿门蓦地被人推开,一阵风雪灌进来。
姜窈立刻警觉,睁开了眼。
一股浓烈血腥气扑面而来,裹挟着风雪的寒意。
裴涉进了内殿,手上已无鲜血,骨扳指上的血迹却未来得及擦去。
眸光冷寂,浮动金光下掩着嗜血杀意。
姜窈本能地护住小腹,“你身上的血腥气……哪来的?”
“本王自东宫显德殿归来。嫂嫂觉得,这血腥气是谁的?”
“你杀了煦儿。”姜窈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她早有猜测,不过今日才印证。
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害过嫂嫂,如今死了,嫂嫂高兴吗?”
姜窈轻轻叹息一声,“裴涉,我不是你。”
她不会以杀人为乐,更不会狠毒到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帝位空悬,太子薨逝,纵然父亲早就立下遗诏,不准我继位,可他子嗣稀少,到现在,除了本王,再没有旁人了。”
裴涉逆光站着,烛光摇晃着,他的影子落在姜窈身上,也?微微晃动,衬得姜窈身形瘦小。
“本王也?只好勉为其?难,替皇兄收拾收拾这烂摊子。”
他蛰伏多年,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到皇兄死的那?一天,就该屠戮东宫,自己?坐上皇位。
为了将嫂嫂骗到手,已经延误了不少时日。
姜窈对他死了心,他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奇怪了。
她五指分?开,覆在肚子上,隐隐担忧这孩子会和它的父亲一样残暴不仁。
“嫂嫂不愿意做本王的王妃,”裴涉顿了顿,俯身看向她,“那?……做皇后呢?”
姜窈被这句话惊醒,“你疯了吗?我是太后,怎可再嫁?”
做他的皇后,无异于将他们叔嫂乱.伦的丑事公诸于世。
她是做错了,错得离谱,应当付出代价。
可她身上担着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名声,姜家?还有她长嫂和侄儿。
“嫂嫂不是害怕这孩子见不得光么?嫂嫂若是做了皇后,这孩子就是皇子公主,无人敢置喙,可嫂嫂若是执意要给皇兄做守寡的太后,这孩子就真如嫂嫂所言,见不得光了。”
裴涉宽大手掌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几下,“个中利害,嫂嫂不妨自己?掂量掂量。”
风雪从敞开的殿门里吹进来,殿门前被融化的雪水打湿。
猗兰殿与?显德殿相距甚远,姜窈听不到任何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如同?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