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半梦半醒,听他答应了,又沉沉睡去。
深秋,长安一片寂寥。
魏国公夫人出殡,姜窈亲自去了岑家吊唁。
岑家各处亭台楼阁上?都撤了平日的红灯笼,挂上?了白绸、白纱灯。
通往灵堂的羊肠小径上?,一地惨白的纸钱,时而被呼啸秋风卷入空中,冷风里裹挟着凄惨啼哭声,来往婢女都身?着丧服,入目皆是刺眼的白。
姜窈在?灵堂里同魏国公岑献寒暄几?句,周遭围着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声音飘飘荡荡,她胸口发闷,停留片刻便寻了个借口出来。
回廊上?一路悬着白绸,灯笼上?写着“奠”字,栏外碧绿池水如镜,映照着惨淡景象。
几?张白花花纸钱被风卷到她脚前。
她驻足,回廊尽头立着一人。
她没动,那人朝她走来。
岑晏在?她面前行了礼,喊了声“太后娘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是有话要?同她说的,只?是要?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他刚丧母,心?里也难受,脸上?愁云惨淡。
深秋的风已有些割人的冷意,阴天里,日头也阴惨惨的。
姜窈不知?道怎么劝他,她自己也被腹中胎儿分走了一半的精神,每日恹恹打不起精神。
她披了件白色斗篷,冷风吹开一角,直往她身?上?钻。
“聚散离合,都是命中缘分,非人力所能及,国公夫人久病缠身?,你已尽了孝心?,不必自责。”
姜窈与他错开身?,往前走了不远。
岑晏叫住她,“娘娘,臣平生有两件事?放不下。”
“一为母亲的病,”他眉头紧锁,声音沙哑,“臣没能寻到医好她的法子,母亲辞世,是臣心?中大憾。”
“二是娘娘,”他停顿一下,深吸一口气,才道:“娘娘被奸人蒙骗,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深陷泥沼。”
姜窈疑惑,凝眉望着岑晏。
“臣此次去汝州,途中救下一名十七岁少年,名叫沈安。他家乡远在?瓜州,却只?身?一人逃到汝州,娘娘想知?道其中缘故吗?”
“何故?”
“因为他的父亲,是沈云成。”
“沈云成?沈医正不是在?先帝去后就?辞官归乡了吗?”
“沈云成死在?半路上?,根本没有回到瓜州。若沈云成的死是意外,那为何他的儿子会?被人追杀?”岑晏一身?丧服,更衬得身?形瘦削挺拔,“臣将沈安安置在?自己在?汝州的宅子里,没过几?日,他也被人一刀抹了脖子。也是在?那几?日,传出了皇陵失火的消息。”
“臣借口水土不服,需在?家静养,偷偷去了趟瓜州,在?沈云成的宅中发现了遗落的禁卫军鱼符。”
“大齐禁卫军受谁辖制,恐怕不必臣多言。这一桩桩一件件堆在?一起,娘娘还觉得先帝是身?染恶疾暴亡的吗?”
岑晏句句如刀,刀刀剜在?姜窈破碎不堪的心?上?。
“你是说,是裴涉害死了……他的兄长?”姜窈几?度张口,耗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岑晏摊开掌心?,将那枚银鱼符递给姜窈,“除了这枚在?沈云成宅中寻到的银鱼符,臣手?中没有旁的证据了,但娘娘与摄政王相处多日,想必心?中自有判断。”
沈云成医术高明,一直是他在?给先帝诊脉开方子,先帝每日所服汤药,也要?经他的手?。
她以为沈云成在?太医署当差多年,自会?尽心?尽力侍奉先帝,竟信错了人,害了夫君的性命。
这消息如同滚落山崖的巨石,将她那颗心?碾得粉碎,疼她浑身?发抖。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突发恶疾,一切都是她那个小叔子在?背后操纵,他才是害死她夫君的罪魁祸首。
“嫂嫂。”
这声音把姜窈吓了一跳,她转头,裴涉正往回廊这边走,袍角衣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