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沈仞骂完,对上裴涉那双琥珀色的狭长眼眸,顿觉遍体生寒。

再转身想跑,一支羽箭已刺穿他头骨。

殿外候着的副将贺阑进来时,见沈仞倒地身亡,问了句,“还是按以往的规矩,做成人皮灯笼吗?”

裴涉“嗯”了声,将玄铁弓放回案上,“做好了便挂在政事堂,叫其他人都警醒些。”

他使的是六石弓,极为沉重,与桌面相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其实他早就知道沈仞在长安兴风作浪,却一直按兵不动,一是为了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杀了他,二是想将自己的皇嫂逼到绝境,好让她心甘情愿地来求他。

不用费什么力气,皇嫂就会乖乖地投怀送抱,这样一石二鸟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放过。

“罢了,扔去喂虎。沈家人一律斩杀,一个不留,做得干净些。”

血淋淋的灯笼挂在此处,必定会将他那个吃斋念佛的嫂嫂吓跑。

武德殿里,烛火未点,雨天里光线晦暗,姜窈醒来,揉了揉眼。

殿内空无一人,她趿着绣鞋走到殿门前,犹犹豫豫,不敢开门。

她一想起昨夜见到的那十几只眼冒绿光的白虎,就止不住地头皮发麻。

正踌躇着,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照进来的光亮被裴涉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

雨势渐小,雨丝如雾,沾衣不湿,他手中的雁翅刀还未入鞘,刀刃上的血迹沿着镌刻的螭龙纹路蜿蜒流下,滴在潮湿的青砖地上。

今日政事堂中除了他的人,都成了黄泉鬼。

姜窈与他视线交错,他瞳色偏浅,眼神森冷,与他手中的刀一样,凝着一股未散尽的杀意,在阴云蔽日的雨天,让沉闷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鲜血汇在刀尖,凝成猩红的血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极轻的一声,却仿佛砸在了姜窈心上,让她心间一颤。

她心中已有了猜测,仍旧问道:“沈,沈中书他……”

“死了。”裴涉说得很轻巧,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提着刀进了殿,复又看向姜窈,“皇嫂不放心?不如随我去看看他的尸首。”

姜窈讶然,“不,不必了,二郎能带兵平叛,必定是一言九鼎之人,我怎么会不放心。”

她还站在殿门前,裴涉与她擦肩而过时,她隐约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裴涉用绢布拂去刀上残余的血污,眸中冷意渐渐退去。

借着灯火,姜窈看见他左手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伤疤。

她昨夜慌乱,未曾注意到他那道伤疤。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在罔极寺后山遇见他时,他左手上就有一道极深的伤,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将他带回寺中,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他那一身的伤就痊愈了,只是伤重处留了些疤。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有一半胡族血统,才会如此身强体壮。

雁翅刀上的血迹被他擦干净了,可那股浅淡的血腥气却久久不散,姜窈蹙了蹙眉。

以往先帝在世时,她甚少能沾染到血腥气,皆因先帝宽和仁慈,很少对臣工动刑,对宫人亦是如此。

自她入宫,将近四年光阴,她恪守宫规,从不过问政事,也从未出过宫门一步,后宫虽有勾心斗角,但也见不到血光。

她不愿久留,提起裙摆就要走,细白的腕子却突然被人紧紧扣住。

一回眸,裴涉正盯着她,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姜窈会错了意,忙不迭推辞道:“二郎答应我的事还未办到。”

裴涉却只是惋惜道:“皇嫂的耳珰旧了。”

姜窈一愣神,另一只手去摸耳上带着的那枚莲花形银耳珰。

是旧了。

这还是她入宫时成宁帝赏赐下来的,也是她为数不多的还未变卖的首饰。

她入宫时,恰逢兄长在边关战场上打了胜仗,搏出了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