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诚惶诚恐,跪地掐指道:“陛下,魂魄能否入梦,全看逝者心愿,若她眷恋尘世,挂念陛下,定?会常常入陛下的梦。”
延和二年,初春,柳色如烟。
青嫩柳枝掩映着一方土坡,黄土下葬着“姜窈”的骨灰。
百官散朝,身着朱紫衣袍的文?武官员从含元殿出来,鸟兽一般各自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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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涉一如既往,下朝后去了?柳园。
柳园里栽了?九百九十九株柳树,一到春日,烟柳翠嫩,柳枝摇曳。
只是这里是皇宫的禁地,除了?他,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在正对着坟茔的柳树下席地而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经一年了?,姜窈未曾入过他的梦。
他从前自以为了?解她,仗着她心肠软,哄骗她,强迫她,没想?到,心肠软的人若是狠下心来,也能在他心里捅进一把拔不出来的刀,夜夜作疼。
“陛下,小殿下病了?,昨天夜里起了?烧,太医已经过去了?,陛下可要去看看?”
裴涉冷笑,摆了?摆手,“你下去罢。”
嫂嫂都狠心抛下他和孩子了?,他还去管那小东西做什?么?
这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困住嫂嫂的,现在嫂嫂离他而去,这孩子也就没了?用?处。
他想?起那道人的话,若嫂嫂挂念他,定?会常常入梦。
是了?,嫂嫂怎么会挂念他,她避他如厉鬼邪祟。
她怨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就算是死了?,魂魄也不会想?见他。
延和四年,甘州,永平县。
姜窈从寺庙上香回来,途径街市。
“姜娘子,刚烤的酥饼,要两个吗?”酥饼摊子上,柳娘子朝她招手。
姜窈宛然一笑,从荷包里摸出两枚铜板,递给柳娘子。
她如今在永平县孟员外府上给几位小娘子教授诗书礼仪,每月能赚个一两银子,手头?还算宽裕,只是忙碌,有时候顾不上做饭。
家里都是长嫂和青泥在操持,侄儿姜誉在县学读书,日子过得平淡,但?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没有拘束。
她从浮翠山逃出来后,就带着长嫂和侄儿远走高飞,在里边境不远的甘州安了?家。
柳娘子笑容满面,扯了?油纸包两块酥饼,塞进姜窈怀里,又?冲姜窈身后路过的那人喊道:“晏校尉,今日刚烤出来的酥饼,要不要?”
姜窈转身,目光忽的一滞。
柳娘子口中的晏校尉,竟是岑晏。
她不敢相?信,“你是……”
那人比她记忆中的岑晏健硕许多,身上甲胄未卸,风吹日晒,霜雪磋磨,肤色深了?些,眼睛有神,却也被风霜琢出了?沧桑老成之感。
岑晏抱拳,道:“在下晏清,安北都护府,翊麾校尉。”
姜窈一愣,而后浅笑道:“我叫姜弥,家在城东垂杨巷。”
柳娘子从炉子里夹出几块酥饼,“姜娘子,晏校尉是个好人,前几日,我摊子上的银钱让贼人抢了?去,就是他帮我夺回来的。”
姜窈点点头?,唇边笑意不减。
柳娘子包了?两块酥饼给岑晏,不愿意收他的钱,岑晏执意搁下了?两枚铜板。
甘州地处西北,风沙大,地上皆是黄土。
两人在街道上慢慢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地上。
“岑,晏大哥,家住何处?”
“我没有家,从三?年前来到甘州入伍,就一直住在军营里。”
“晏大哥住在军营,家中妻室怎么办?”
“谢姑娘如今是安北节度使傅曜的妾室了?,三?年前我们二人就和离了?。”
姜窈“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甘州偏远荒凉,路上行人少,临近天黑,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在街上行走,岑晏道:“最近甘州不太平,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