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莎手上的火把被风吹成横向,火光渐暗。
透过模糊的夜色,姜佩兮看清木篱尖端插着的东西。
断肢,头颅,尸体,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眼睛刚刚看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腿一软,径直摔到地上。
翻涌的胃激起一阵绞痛,姜佩兮一下吐了出来。
她头眼发昏,那份一直被掩藏的记忆此刻恍如昨日。
那被藏在角落、被刻意忘却的存在,于今天再次被残忍地掀开。
37番外三(上)
执掌江陵二十六年的姜裴夫人, 养育了两个儿子。她早年丧夫,孤儿寡母坐镇江陵,可谓半生困苦。
唯一的欣慰是长子争气, 气宇不凡,举止合宜, 亲事定的是宛城王氏的嫡长女王厝。
姜裴夫人很满意自己的长子,也很满意这个长媳。
胥武元年, 她筹备完长子的及冠礼, 又着手准备长子的婚事, 纳吉、纳征、请期, 忙得焦头烂额。
她数着婚期,数着放下江陵一切能安心回阳翟养老的日子。却不想,数来长子坠马而亡的噩耗。
让她骄傲放心的长子,突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红绸换白布,姜裴夫人穿上丧服,有条不紊地举办丧礼。
她面对过太多次死亡, 已经能平静接受。
幼时失去双亲, 稍长成后,又看着疼爱她的长兄自焚身亡。
十六那年辞乡别亲, 嫁往江陵。却在六年后,抱着牙牙学语的次子, 给亡夫守灵。
姜裴夫人将流程一一核对, 体面地送长子走完了最后一程。
长子下葬后, 姜裴夫人给宛城递了信,取消与王氏的婚约。
但很快, 王氏嫡长女拜访江陵,她将那封信送了回来。
姜裴夫人的丧服还未褪下, 她看着曾经自己很中意的长媳:“这又是何苦……”
“他的死,不是意外。”
她垂下眸,手执佛珠,“人生在世,我们都得学会放下。”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逝者已逝,你要向前看。”失去长子的母亲捻过一颗佛珠,目光沉凝如水。
“我放不下。请您成全我,姜夫人。”
就这样,她披着长子选定的嫁衣,在宗祠前与次子立证为夫妻。
江陵迎来了新的主妇,出自宛城王氏的姜王夫人。
胥武三年,琼华郡君姜琉出生;胥武六年,瑾瑶郡君姜璃出生。
于姜璃而言,父亲是突然消失的。
某天她忽然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
于是她问阿姐,父亲去哪了。
阿姐摸了摸她的头,说她还小,不会懂。
她问母亲,母亲将视线从案牍里移开,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
母亲身边的贾嬷嬷连忙把她抱走。
贾嬷嬷把她哄在怀里,她说:“璃姐儿,可不能再问了。”
父亲的去向是不能问的。
姜璃记住了,后来她再没问过。
姜王夫人以温婉娴静而闻名于世家,但母亲对她很严厉,规矩礼仪不容出半点差错。
她幼时随母亲赴宴,母亲总会把她放在身边。
但阿姐却从来闲不住,她总是到处乱跑,还会和别家的贵子斗嘴打架。
甚至有次伙同其他几家的子弟,溜出了宴会范围。
她跑到民间的城镇里去了。
他们一群孩子,身上衣衫显贵,又没有仆役在身边。自然引来了歹人,将他们洗劫一空。
好在运气好,那些人胆子还不够大,没把他们拐走买卖。
等世家夫人们知道孩子跑出去了,宴席一阵兵荒马乱。
冷下脸的斥责仆从,焦急的哭得潸潸,发火的摔了茶盏。
可姜王夫人仍是温温和和的,甚至慢慢品了块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