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你真无聊,山顶上是人家小孩子们谈恋爱的地方,你要锻炼身体也不用非得到山顶上啊!”顾小影气喘吁吁地嘟囔。
“你有聊,”陈烨转身给顾小影挡住风,“有聊的话你就别整天躲在教师公寓里看言情小说啊!”
“啊!”顾小影尖叫,“谁告诉你的?”
“你们系江老师今天给人打电话,被我听到了,”陈烨拽住筋疲力尽的顾小影,“应该是给你老公打的吧?”
“江岳阳这个老男人……”顾小影咬牙切齿,“真是多事。”
陈烨斜顾小影一眼:“真吵架了?”
“关你什么事?”顾小影抬头,没好气地看陈烨。
“是不关我的事,”陈烨点点头,看看顾小影再看看远处,似在回忆,“这些年在国外,很累。”
话题突然转移,顾小影微微一愣,快走几步,听见陈烨低沉的声音:“最苦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出去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我记得有一年一个台湾来的男生拼命筹钱,说是要去做变性手术……”
“变性?”顾小影眼发亮,“那后来成功了吗?漂亮不?”
“顾小影你的兴趣点依然很超凡脱俗啊,”陈烨似笑非笑,“这么多年你也没变,永远保持着对生活的旺盛好奇心。”
“成功了吗?”顾小影不受干扰,还是抓住陈烨问。
“不知道,后来他退学了,我们就失去了他的消息,”陈烨摇摇头,“我当时只觉得这人有点神经失常。可是后来看得多了,才发现,做男人真是挺累的,所以男人总是比女人的平均寿命短。所以现在我也真的能理解了,为什么那个男生想要做女人这压力还是小啊!”
“压力小?”顾小影嗤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们生孩子试试,还要每个月来例假,最好还有痛经,痛死你们算了!”
“咳咳,”陈烨被顾小影呛到,转身瞪着眼看顾小影,“已婚妇女就是不一样啊,说话明显豪迈了。”
“我说的是实话,”顾小影拍拍手,“人啊,都是得陇望蜀。”
“可能吧,”陈烨一边走一边点头,“可是你知道吗,在中国的传统印象里,一个女人事业成功,会迎来无数赞扬,事业不成功,也还有无数退路,最差不过是回家做全职主妇。可是对男人来说,只要上了路,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换言之,全职主妇可以说是‘贤惠’,全职先生就只能算是‘窝囊’。”
顾小影转转眼珠子,过会才答:“也对。”
“所以才说做男人真的不容易,”陈烨走完最后几级台阶,回转身自上而下地看着顾小影,“他们不仅要承担出人头地的社会任务,还要做一个家庭的精神支撑。他们常常要受很多打击、挫折、委屈,可是不能哭。他们在外面真的已经很压抑,所以剩下的那点任性,也只能在家里发泄发泄。”
说完,他吁口气,没等顾小影开口,伸手一把拉住她,把她拽上身边的平台。山顶的风吹过来,顾小影大口大口地喘气,抱怨:“你爬山就爬山吧,怎么还这么多话,我最近发现怎么是个人就喜欢给我讲人生呢?”
陈烨忍不住笑了,两手叉腰做深呼吸,然后喃喃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很低,转眼就被夜风吹散。
可是顾小影在那短暂的瞬间还是听见了那句话,她微微有些发愣,扭头看看陈烨的侧脸,在月光照耀下,仍然好看的那个人,眼神里的情绪却看不分明。
他说的是:“顾小影,人生来就是要忍耐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有风吹过来,似乎还挟裹着从山脚下艺术学院校区里飘来的琴声。隐隐约约的,顾小影好像听见了《四季》的旋律,好像这多年以来,那些音符,只是藏起来了,躲起来了,可是,从来没有消失过。
似乎,还是在那样明媚的琴房里,他拉琴,曲子是她最喜欢的《冬R26;广板》,她闭上眼睛在阳光的瀑布里转圈,她喃喃说:“陈烨,这是我最喜欢的段落,你听,像不像是我们小时候看过的那部动画片,无垠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