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徐如站在原地,对着那丛被揪秃了一块的紫苏,气得浑身发抖,头顶的草帽都歪了。

太医署众人这才敢大口喘气,看向徐娘子的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同情和敬畏能让九五之尊如此“纡尊降贵”、“死皮赖脸”的,古往今来,怕是独此一份了!

这女科的差事,看来不仅考验医术,更考验心脏啊!

徐府漱玉轩,隔墙行宫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白天喧闹的工地已经安静下来,

一座小巧玲珑却五脏俱全的行宫紧贴着徐府西墙拔地而起,灯火通明。

行宫最靠近漱玉轩的那间阁楼,窗户开得极大,灯火尤其明亮。

徐如累了一天,终于沐浴完毕,换上了舒适的寝衣。

她走到后窗,想透透气,警惕地看了一眼对面那扇灯火通明的大窗里面人影晃动,似乎还有人伏案工作?

她撇撇嘴,正想关上窗户隔绝视线。

突然,对面那扇大窗“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皇帝司马庞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他没戴冠,头发松松地束着,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件龙纹外袍,手里还拿着一本奏折,一副“朕很忙但朕想你了”的样子。

他朝着徐如这边张望,看到徐如的身影在窗边,眼睛一亮,立刻把手里的奏折卷成筒状,凑到嘴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试图“温柔”但效果如同夜枭低鸣的调调喊道:

“咳……阿如?睡了吗?朕……朕睡不着……批奏折呢……户部那群蠢材,今年的秋税收支又算得一团糟!气得朕肝疼……你那边……有清肝明目的药茶吗?”

徐如:“……”

徐如面无表情,伸手就要关窗。

“哎别关别关!” 皇帝急了,声音稍微拔高了一点,“朕……朕不是故意吵你!就是……就是跟你说一声!朕这行宫……咳,这临时办公点,今晚第一次启用!感觉……还不错!就是……有点想你……那边的药圃了……”

徐如关窗的动作顿住了,嘴角抽搐。

她深吸一口气,也学着皇帝的样子,把手拢在嘴边,用不大不小、足够让对方听清、但绝对算不上温柔的声音回道:

“陛下!清肝明目!您该喝的是决明子!不是紫苏!还有!批奏折费神!早点歇息!熬夜伤肝!更疼!”

对面窗口的皇帝被噎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仿佛徐如的“关心”让他很受用:

“阿如说得对!朕这就歇!……不过阿如啊,你那边窗户关那么严实干嘛?夜里空气多好!你看朕这边,窗户开这么大,一点事没有!放心,朕安排了暗卫,蚊子都飞不进来一只!绝对安全!……要不,你也开大点?我们……聊聊天?探讨一下女科发展大计?或者……朕给你讲讲户部那群蠢材是怎么气朕的?”

徐如彻底败给了皇帝这“锲而不舍”、“见缝插针”、“没脸没皮”的劲头。

她对着对面那个在灯火下笑得一脸灿烂且无赖的皇帝,翻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白眼,然后

“砰!!!”

一声巨响,她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关上了自己的窗户!甚至还“咔哒”一声落了栓!

眼不见!心不烦!睡觉!

行宫里,皇帝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甚至还落了栓的窗户,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无奈,又带着点宠溺。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啧,脾气这么大……不过,关窗的样子也好看……”

他回头对憋笑的赵普挥挥手,“行了,把灯熄几盏,留一盏小的。奏折……明天再批吧。朕……‘听’阿如的话,养肝!”

说着,还真就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踱回了内室。

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看向对面窗户的样子,活像个被心上人拒之门外的毛头小子。

高墙内外,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两座紧紧相依的建筑轮廓,在月光下沉默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