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这莽撞鬼出现得虽然突兀,却像一阵风,意外地吹散了她心头积压的沉郁和惊疑。
“咳咳,”徐如清了清嗓子,压下笑意,隔着帷帽对谢则微微颔首,“谢大哥巡街辛苦了。蔷表妹孩子心性,胡言乱语,不必当真。”
徐如声音平静,已经听不出刚刚的紧张和严肃。
谢则挠挠头,看看一脸“我说得对”表情的张蔷,又看看帷帽遮面、姿态端庄的徐如,哈哈一笑:
“行行行!女子家的事,我谢则管不着!不过,”
他话锋一转,凑近徐如,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
“徐医女下次若再被什么‘登徒子’纠缠,可一定记得喊我!我这都尉的刀,砍不了大奸大恶,砍砍登徒子的爪子还是使得的!”
谢则拍了拍腰间的佩刀,发出“锵”的一声轻响。
“噗嗤!”张蔷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如帷帽下的笑意更深了些,连带着手腕上的疼痛似乎都轻了几分。
她没接谢则的茬,只淡淡道:“谢大哥说笑了。医馆就在前面,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拉着还在偷笑的张蔷,快步走进了春煦堂的大门,将谢则爽朗的笑声关在了门外。
夜晚,徐府书房。
烛火跳跃,映照着堆积的账册。
徐如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行行数字。
舅公张丰带着张蔷去后院整理今日采买的药材了,
徐崇在太医署值夜未归,书房里只有她和刚从国子监下值回来的徐矩。
徐矩正坐在一旁,就着灯光翻阅一份公文,眉头微锁。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烛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徐矩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徐如的目光落在账簿上,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些数字上。
崔府的经历,裴肃那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以及那个巨大的疑问
裴肃为何成了崔府小郎君
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旋转。
她放下账簿,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缓缓研磨。墨块与砚台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磨了许久,墨汁早已浓稠。
她终于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哥,前几日……让你转交给裴寺卿的那个药囊,送过去了吗?”徐如刻意用了“裴寺卿”这个官称,显得公事公办。
徐矩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公文上,随口答道:“嗯,送了。我亲自去裴府一趟交给门房的。不过……”
他顿了顿,笔尖在公文上某个数字处点了点,似乎发现了问题,
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点疑惑和不易察觉的八卦,
“听说裴家好像出了点事。裴肃那家伙告假好几天了,连朝都没上。神神秘秘的,连他府上的人都说不清楚缘由。啧,这世家大族就是事多,规矩大,门风严,连个告假理由都捂得这么严实。”
他摇了摇头,继续研究他的公文。
徐如研墨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告假好几天……
落水……
崔老夫人……
时间点完全对上了!
裴肃落水之事,裴家竟捂得如此严实,连徐矩这个皇帝近臣、同僚好友都不知道详情!
她心念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慢条斯理地磨着墨,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哦?病了?还是家中有事?裴寺卿看着……挺康健的一个人。”
她差点说漏嘴,及时改口。
徐矩终于从公文上移开目光,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
“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听人提过一嘴,说裴肃的生母,就是隔壁那崔府的老夫人,清河崔氏出身,厉害着呢。”
“当年跟裴肃父亲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是和离了,带着嫁妆立府别住,就在裴府隔壁。”
“啧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