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崔老夫人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拿开帕子,露出一张泪痕狼藉、更加憔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愤。

“徐医女……”崔老夫人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一把抓住徐如放在膝上的手,冰凉的手指用力攥紧,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家门不幸……老身……老身实在是……没脸说啊!” 她哽咽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老夫人,医者面前无不可言之事。”徐如的声音透过帷帽传来,温和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郁结于心,最伤根本。您若信得过晚辈,不妨直言。晚辈定当守口如瓶。”

她轻轻回握了一下崔老夫人冰凉的手。

崔老夫人感受到那微暖的回应,似乎获得了一丝力量。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他……他……”

崔老夫人似乎难以启齿,胸膛剧烈起伏着。

老嬷嬷在一旁连忙接口,语气也是又急又气又心疼:

“唉!徐医女!是府上的小郎君!他……他竟是个……是个喜好龙阳的!断袖啊!”

“噗咳咳咳!” 一直安静旁观的张蔷,正偷偷拿起旁边小几上一块精致的梅花酥想塞进嘴里压压惊,

听到“断袖”两个字,瞬间被点心渣呛住,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老嬷嬷和崔老夫人都被张蔷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看向她。

张蔷咳得眼泪汪汪,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赶紧把剩下的半块梅花酥藏到身后,小脸窘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如帷帽下的嘴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她握着崔老夫人的手依旧沉稳。

她没有对“断袖”二字表现出任何惊讶或鄙夷,只是平静地问:

“那小郎君如今怎样?可是此事让老夫人忧急攻心?”

“何止是忧急攻心!”崔老夫人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抓着徐如的手更紧了,

“这个孽障!他……他竟为了一个……一个负心薄幸、抛弃了他的男子!昨晚在府中借酒消愁,失魂落魄,走到后园鱼池边……一个不留神……竟……竟失足跌了进去!”

崔老夫人说到这里,浑身都在发抖,声音尖利起来,

“要不是……要不是巡夜的家丁眼疾手快,拼死把他捞了上来……老身……老身今日怕是要……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呜呜呜……”

她再次失声痛哭,悲痛欲绝。

原来如此!

徐如心中了然。

难怪脉象如此凶险!

老年丧子本就是大悲,更何况儿子还是为了一个抛弃他的男人寻死觅活?

这打击,对一位重视门楣清誉的世家崔老夫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愤σσψ怒、羞耻、绝望、后怕……种种情绪交织,难怪比中暑时更显虚弱!

“老夫人,万幸小郎君吉人天相。”徐如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抚慰,

“事已至此,您更要保重自身。若您再有个闪失,小郎君醒来,又该如何自处?”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崔老夫人。

她哭声渐歇,抽噎着,看向徐如的眼神充满了无助:

“徐医女……你说……老身该……该怎么办啊?这……这丑事……若是传出去……呜呜……”

她再次陷入悲泣,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恸哭,而是充满了无力感和对家族声誉的担忧。

徐如轻轻拍抚着崔老夫人的手背,没有立刻回答这涉及家族隐私和声誉的难题。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旁,铺开一张素笺。

她提起笔,略一沉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