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清冷与威严。
“老奴在。”
“拟旨。”皇帝走到御案前,换了一支新笔,蘸满浓墨,笔走龙蛇,字迹带着一股压抑的锋芒:
“太常寺太医令徐崇,侍奉御前,勤勉忠谨,其子徐如,虽年幼,亦曾伴驾辛劳,微有薄功。今闻其子骤夭,朕心甚悯。特赐内帑银五百两,宫人四名,协理徐府治丧,一应所需,可直禀内务府支取。钦此。”
写罢,他放下笔,拿起玉玺,重重地盖在明黄的绢帛上,发出沉闷的“砰”声。
“即刻去徐府宣旨。”皇帝将圣旨递给赵普,眼神锐利,“告诉徐崇和徐矩,朕,体恤臣下丧子之痛,望其节哀顺变。更要告诉那两位在徐府‘帮忙’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无形的威压,
“徐府治丧,需清净!闲杂人等,莫要喧哗,莫要生事!否则,扰了逝者安宁,朕……唯他们是问!”
“老奴遵旨!”赵普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心领神会。
这哪里是抚恤?
分明是派宫人压阵!
监视徐家别露馅,震慑谢则别太“放飞”,更要警告刚刚“认夫”的裴肃
皇帝的眼睛盯着呢!别真把自己当“未亡人”了!
徐府书房。
气氛比灵堂还要死寂。
徐崇被徐矩和谢则七手八脚抬到椅子上,掐人中、灌温水,好一阵折腾,才悠悠“还阳”。
他瘫在椅子里,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手指着依旧僵立在书房中央、仿佛一尊悲伤石像的裴肃,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活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
徐矩脸色铁青,挡在父亲身前,警惕地盯着裴肃。
谢则则是一脸“完犊子了”的表情,看看裴肃,又看看徐家父子,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裴肃那句“未亡人”的余威,还在书房里嗡嗡作响。
“裴寺卿,”徐矩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和警告,“方才之言,裴寺卿悲痛过度,口不择言,在下只当从未听闻!家父年迈体弱,受不得惊吓,还请寺卿……”
话未说完,书房外突然传来王墩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尖利唱喏:
“圣旨到!!!”
这一声,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书房内四人俱是一震!
徐崇像被电击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刚“厥”过去的人!
他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惨白,腿一软又要往下倒,被徐矩眼疾手快地架住。
裴肃空洞的眼神也终于聚焦,染上了一丝惊疑。
谢则更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差点又摔了。
“快!快出去接旨!”徐矩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皇帝此时下旨?是福是祸?
他不敢多想,半拖半拽着魂不附体的徐崇,快步向外走去。
裴肃和谢则也下意识地跟上。
灵堂里,临时布置的香案还没来得及撤。
徐矩扶着抖如筛糠的徐崇当先跪下,裴肃和谢则也紧随其后,跪在侧后方。
府中下人们早已在王墩的指挥下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
赵普手持明黄圣旨,面无表情地站在香案前,身后跟着四名宫人
两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年长嬷嬷,两名身材魁梧、太阳穴微微鼓起的内侍。
这四人往那一站,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
赵普展开圣旨,用他那特有的、平板无波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清晰地将皇帝“体恤臣下”、“赐银赐人”、“协理治丧”的旨意念了一遍。
当听到“其子徐如,虽年幼,亦曾伴驾辛劳,微有薄功”时,徐崇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