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当太医令的爹实在找不到过硬的理由反驳。
“唉......”
徐崇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战略决策,肩膀都垮了下来,
“罢了罢了!去便去吧!不过!切记!”
徐崇竖起一根的手指,严肃地指着徐如,
“第一,只许去书肆,不许乱逛!第二,带上管家!让他寸步不离跟着你!第三,买了书立刻回来!不许在外面吃零嘴!更不许......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搭话!尤其是......”
徐崇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讳莫如深的紧张,
“......尤其是那些不认识的小郎君的或者......或者宫里出来的那些内侍!”
他显然把赵普也划入了“需要警惕”的范畴。
“知道啦爹!”徐如立刻眉开眼笑,拿起公筷给徐崇夹了一大块蹄髈肉,“您快吃饭,肉都凉了!”
危机解除,徐崇也放松下来,重新端起饭碗,嘟囔着:
“这还差不多......裴府的宴席......唉,但愿只是寻常吃个饭......”
徐崇一边嘀咕,一边再次向那块蹄髈肉发起了进攻,吃得啧啧有声。
父女俩重新拿起碗筷,膳厅里恢复了短暂的温馨和碗碟轻响。
徐崇吃得投入,正拿起汤勺准备舀汤,
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窗外院子的石榴树下,
光影斑驳处,好像多了两道人影?
徐崇动作一顿,以为是管家或者厨房的婆子,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这一望,徐崇整个人瞬间僵住!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精准劈中天灵盖!
汤勺“哐当”一声掉回汤碗里,溅起几滴滚烫的汤汁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张着嘴,那块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蹄髈肉滑稽地挂在嘴角,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院子中央。
只见石榴树下,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低调的靛蓝色细棉布直裰,身形挺拔,面容在树影下有些模糊,
但那股子久居人上的沉静气度,隔着窗棂都透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负手而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徐家这方小小的庭院。
而站在他侧后方半步,
微微躬着身,脸上带着一种极力忍耐却又掩饰不住尴尬的古怪神情的
不是皇帝身边那位心腹内侍赵普,还能是谁?!
赵普的目光恰好与窗内石化状态的徐崇对上,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神复杂得能写一本书:
有同情,
有无奈,
还有一丝“你自求多福吧”的意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徐崇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皇帝?!
赵普?!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站了多久?!
刚刚......
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
什么“妖娆舞姬”、“乌烟瘴气”、“有辱斯文”......
还有让女儿小心“小郎君”和“宫里出来的内侍”......
天爷啊!他们......
他们是不是都听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徐崇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冲散了蹄髈的热气和药庐带来的短暂安宁。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僵了,
只有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正沿着太阳穴汩汩往下淌。
徐崇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仿佛生了锈的脖子,